那缕阴毒刁钻的灰白寒气,悄无声息地触及了凌霄的道袍。殿内所有目光都聚焦于此,一些灵鹫宫弟子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必然到来的凄惨一幕。
高坐寒玉椅上的天山童姥,嘴角已然勾起一丝冰冷而得意的弧度。她仿佛已听到那令人愉悦的痛哼,看到这道人倒地翻滚、哀求解药的卑微模样。
然而——
预想中的情形并未发生。
没有惨叫,没有冻结,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
那缕蕴含着诡异阴寒异种真气的生死符,在触及凌霄青袍的刹那,竟如同冬雪遇到了炽热的烈阳,又似水滴融入了无边的瀚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并非简单的消失。
童姥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发出的那道生死符劲力,在接触对方身体的瞬间,并非被什么强横的内力震散或逼出,而是被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浩大、充满勃勃生机的奇异力量瞬间包裹、分解、同化,最终彻底湮灭,化为最本源的天地元气,反而被对方吸纳而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精心淬炼的毒针,投进了一尊深不见底的熔炉,非但没能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成了炉火的燃料!
这怎么可能?!
生死符乃她独门绝技,以独门手法将自身阴寒真气逆运,打入他人特定穴道,与受术者自身气血内力纠缠共生,如跗骨之蛆,极难拔除。即便是功力与她相若者,也只能强行压制,绝无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其彻底化解,甚至……吸纳?!
童姥猛地从寒玉椅上站起身,娇小的身躯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她死死盯着下方那依旧神色平静的青衣道人,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你…你怎能化解我的生死符?!”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了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这绝无可能!”
这超出了她毕生所知的武学常理!这是她掌控灵鹫宫、威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最大依仗,是她权力的基石!如今,这基石竟被人如此轻易地撼动,甚至碾碎?!
凌霄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有若有若无的清光一闪而逝。他目光平静地迎上童姥震惊的目光,语气依旧淡然,却如同重锤般敲击在童姥的心头:
“阴阳失衡,水火相冲,以怨念为引,痛苦为罚。童姥,此术狠戾有余,仁德尽失,有伤天和,非正道所为。”
他竟一口道破了生死符最核心的原理!不仅是如何施展,更点出了其维系和发作的根本——那蕴含在符力之中的一丝施术者的“怨念”与“恶意”,正是以此引动受术者自身的恐惧与痛苦,形成恶性循环,不断折磨!
这已不仅仅是武功层面的破解,更是直指其本质的批判!
童姥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踉跄着后退半步,险些跌坐回寒玉椅上。她脸色煞白,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内心最大的秘密和依仗被人赤裸裸地揭开、并轻易摧毁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恐惧。
眼前这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一生纵横睥睨,除了那屈指可数的几人,何曾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即便是她的对头,也只能在生死符下哀嚎求饶。可眼前这人,竟让她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深不可测、乃至无法抗衡的寒意!
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灵鹫宫弟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她们心目中如同神魔般不可战胜的尊主,那从未失手的生死符竟被人如此化解,看着她露出那般惊骇失态的神情。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席卷了每一个人,让她们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只是呆立当场。
凌霄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打断了童姥混乱的思绪: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世间万法,纵是绝路,亦存一线生机,何况乎一符咒之术?童姥以此术掌控众生,却不知亦是在自身道途之上,筑起了一座更高的壁垒。”
他目光清湛,并无丝毫得意或嘲讽,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怨念愈深,符力愈毒,然则施术者自身心神,亦不免被这怨毒之力所染,所困。刚不可久,盈不可守。此法……终是损人害己之下乘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