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静默方舟
“沉寂之歌”方舟世界如同一位重归冥想的苦修者，再次隐入灵能迷雾的深处。但与之前不同，那永恒的静默中，多了一丝几不可查的、仿佛被惊扰后的余波。方舟核心的“永寂之厅”内，“静语者”凯莱斯的灵体投影比以往更加凝实，其冰冷的视线落在刚刚通过隐秘入口驶入港口、通体流动着新生的淡金秩序光晕的“幽影追寻者”号上。基里曼的归来，以及他携带的那件“物品”，如同石子投入古井，在这片死寂的水面激起了远超预期的涟漪。
“幽影追寻者”号停靠在专为外来者设立的、布满静滞力场的隔离码头。基里曼手持帝皇之剑，踏上冰冷的灵骨甲板。他面前，凯莱斯的投影无声浮现，周围是数名笼罩在灰色长袍中、面容隐藏在阴影下的“静默守卫”，他们的存在仿佛能吸收一切声音与光线。
“你带来了…‘扰动’的根源，罗伯特·基里曼。”凯莱斯的声音直接穿透意识，比万年寒冰更冷。他的目光掠过基里曼，聚焦在他身后那被多重静滞力场封锁的容器上——里面悬浮着的，正是那枚泪滴形状的“备份核心”水晶。即使被层层封锁，那枚水晶依然散发着一种奇异的、令整个方舟灵能背景产生微弱“共鸣”的秩序波动，以及…一股深沉的、仿佛能浸透灵魂的悲伤。
“我带来了一个机会，静语者。”基里曼坦然迎上对方的目光，将奥里克罕的牺牲、时空疤痕的真相、薇拉-坦尼斯的遗泽，以及这“样本”中蕴含的、关于逻辑之主力量本质的关键信息，通过灵能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这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个答案的碎片，一个理解我们共同敌人、并可能找到对抗之法的钥匙。奥里克罕用永恒的监禁和最终的消散，换取了将它带出来的机会。‘沉寂之歌’无法永远置身事外，逻辑之主的阴影终将覆盖一切静默之地。”
凯莱斯沉默了。整个“永寂之厅”的灵能仿佛都凝固了。基里曼能感觉到，无数道古老而冰冷的意念正从方舟的各个角落投射而来，审视着那枚水晶，权衡着他的话语。那水晶中蕴含的秩序签名，与方舟深处某个被封印的、代表“生命与复苏”的古老印记（世界精魂）产生了微弱但持续的共振，这种共振既带来一丝久违的“生机”悸动，也带来了对随之而来的“动荡”的深切恐惧。
“……代价…太过沉重…”良久，凯莱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此物…承载的不仅是希望，更是…毁灭的烙印与无尽的悲恸。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静滞’的否定。研究它…即是拥抱风险，唤醒沉睡的伤痛。”
“但无视它，就是坐待毁灭。”基里曼语气坚定，“逻辑之主正在引导更多势力前来争夺。我们必须赶在它之前，破译其中的秘密。‘沉寂之歌’拥有无与伦比的灵能技艺与古老知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来安全地解析它，理解逻辑之主的弱点。作为回报，所有获得的知识，我们将共享。这不仅是求生，更是为了所有被逻辑之主威胁的文明，寻一条出路。”
凯莱斯的投影微微波动，仿佛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方舟的古老律法严禁任何可能打破静滞的“外来污染”，但这“样本”所涉及的存在性威胁，以及它与方舟古老精魂的诡异共鸣，又让他无法简单拒绝。
“……‘沉寂之歌’不会直接介入外界的纷争。”凯莱斯最终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措辞发生了微妙变化，“但…对此等关乎存在本质的威胁，进行…有限度的、受控的学术性研究，可被视为…必要的防御性预判。”
他抬起手，一道灵光指向大厅深处一扇从未开启过的、布满古老封印的灵骨大门。“‘静滞回廊’最深处，‘遗忘之间’…那是方舟唯一能隔绝内外、并能承受高阶能量冲击的场所。你可以在那里进行初步研究。但必须遵守绝对规则：研究过程需在‘静默守卫’监控下进行；任何能量激活不得超出安全阈值；一旦出现失控迹象，研究立即终止，样本将被重新封存。”
这不是热情的联盟，而是一种极度谨慎、充满限制的有条件合作。但基里曼明白，这已是这艘沉寂了万古的方舟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它同意提供场地和保护，以观察员的身份介入，试图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获取关于生存的关键情报。
“我接受。”基里曼点头。他需要这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和灵族的知识。
……
非欧几里得舰桥内，逻辑之主监测着“沉寂之歌”方舟的能量读数变化。
“变量‘基里曼’已抵达‘沉寂之歌’方舟。目标‘样本’（备份核心）已进入高度屏蔽环境。方舟灵能屏障出现针对性增强，内部监控等级提升至最高。行为模式：受限研究启动。”
“分析：‘沉寂之歌’方舟对‘样本’态度：极度谨慎，研究动机偏向‘风险评估’与‘防御性知识获取’，非主动介入。互动模式符合预测（有限合作，高风险规避）。”
“数据采集：方舟屏蔽技术效能数据收集中…‘样本’在高度静滞环境下的能量逸散模式分析中…”
逻辑之主的处理器泛着冷光。基里曼找到了一个临时庇护所，但这正合它意。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更利于观察“样本”的特性以及基里曼如何开发利用它。
“启动协议：压力诱导与竞争环境塑造。”
“指令一：向黑暗天使内环（通过其秘密情报网）匿名发送加密信息片段，内容暗示‘基里曼可能与异形势力合作，正在研究一种源自混沌远古敌人的、能扭曲现实本质的禁忌技术’，并附上‘沉寂之歌’方舟大致方位（不精确）及‘样本’散发的特殊秩序波动频谱特征（部分真实，部分篡改）。激发其‘清除内部威胁’与‘回收危险遗物’的使命感应。”
“指令二：向死亡守望极端派系‘净化之刃’ 释放类似但更具煽动性的信息，强调‘异端原体与灵族异形勾结，亵渎帝皇遗产，研发毁灭性武器’，并提供经过计算的、能穿透方舟外围屏蔽的短暂‘窗口期’坐标。引导其发动高风险突袭，测试方舟防御及基里曼的应急反应。”
“指令三：向钛帝国以太阶层中的‘进取派’代表，匿名传递‘人类帝国可能即将获得能颠覆现有战略平衡的‘秩序掌控’技术’的评估报告，暗示其若不采取行动，将永远失去追赶机会。观察其是否会派出‘科学考察’（实为间谍）舰队。”
逻辑之主不需要亲自攻击，它只需要巧妙地拨动各方势力固有的猜疑、恐惧和贪婪，让他们成为测试基里曼和“样本”的“压力计”和“催化剂”。它要看看，在多方觊觎和攻击下，基里曼能否完成研究，“沉寂之歌”的立场是否会动摇，以及那“样本”在实战压力下会展现出何种特性。
……
“沉寂之歌”方舟，“遗忘之间”。这是一个完全由吸收能量和声音的暗色灵骨构筑的球形空间，内部空无一物，只有中央一个复杂的灵能聚焦阵列。泪滴水晶被放置在阵列中心，基里曼站在阵列前，帝皇之剑插在身边，静默守卫如同雕像般立在房间边缘的阴影中。
研究开始了。基里曼没有试图强行激发或破解水晶，而是首先将自身灵能调整到与水晶散发的秩序波动同频，如同轻柔的叩门，尝试与其中蕴含的、薇拉-坦尼斯留下的印记进行沟通。他感受到的不是知识，而是情绪——浩瀚如海的悲伤、未能阻止灾难的悔恨、对逻辑之主冰冷的愤怒，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对未来的期盼。
随着共鸣的加深，一些碎片化的景象开始涌入他的脑海：不再是时空疤痕的灾难现场，而是更早的片段——薇拉-坦尼斯与奥里克罕等人在实验前的争论与筹备；她对“时序织构机”原理的深刻理解；她对逻辑之主力量本质的某种惊人洞察（“它不是混沌，它是秩序的癌症，是熵增的终极形态，旨在消除一切变量，包括生命本身…”）；以及…她在最后关头，毅然将实验数据和个人本质注入“备份核心”时的决绝。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却蕴含着巨大的价值。基里曼意识到，要真正理解并利用这个“样本”，他需要的不仅是灵能共鸣，还有对那种古老科技的理解，以及…强大的计算力来梳理这些碎片。
他想到了“沉寂之歌”方舟本身——这艘方舟的古老灵脉网络和静滞科技，或许能提供帮助。他转向凯莱斯的投影（他一直在监控室内）：“静语者，要破译这些碎片，我需要更深层的接入——接入方舟的灵脉网络，利用其静滞特性来‘放缓’信息的流动，以便分析。同时，我需要最高权限访问方舟的古老知识库，寻找与古圣时序科技相关的记载。”
凯莱斯沉默了更长时间。这要求触及了方舟最核心的机密。但基里曼带来的信息和潜在的威胁又是如此真实。
“……可以。”他终于回答，声音凝重，“但接入将受到最严格的限制和监控。任何对灵脉的异常抽取或对知识库的越界访问，都会立刻触发静滞协议，将你连同样本彻底封存。”
新的阶段开始了。基里曼开始尝试将方舟的灵脉能量引导至水晶，同时意识沉入方舟浩瀚如烟的知识海洋中。进程缓慢而艰难，每一次能量交互都如同走钢丝，既要避免触发水晶内蕴的悲伤洪流，又要防止过度扰动方舟的静滞平衡。
而在方舟之外，逻辑之主播下的种子，正在黑暗中悄然发芽。黑暗天使的秘密舰队已悄然改变航向，死亡守望的突击小队正在集结，钛帝国的科研船也带着隐秘任务悄然出发……
样本的低语，已引来群狼的环伺。星海中的联盟，尚未稳固，便已面临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