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清晨的天空是那种冬日特有的、洗练过的湛蓝色,阳光清冷而明亮,预示着今天会是个干冷的好天气。陆宇和沈清寒早早起床,将最后一些随身物品塞进已经满满当当的SUV里。
看着后备箱被各种礼品盒塞得严丝合缝,连后排座位也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纸袋和礼盒,只勉强留出了两个座位,沈清寒忍不住再次扶额叹气。这阵仗,不像是回娘家探望,倒像是小型货车在搞年货配送。
陆宇,你真的不觉得……这有点太夸张了吗?她做着最后的挣扎。
夸张什么?正合适!陆宇拍了拍后备箱门,一脸满意,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这才能显示出我们沉甸甸的心意嘛!开车开车,争取中午前到,让爸妈吃上热乎饭!
他绕到驾驶座,精神抖擞地发动了汽车。沈清寒无奈地摇摇头,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车子缓缓驶出小区,汇入城市清晨的车流,然后驶上通往邻市的高速公路。
高速路上,车辆明显比平时多了不少,都是赶着年前返乡或者走亲访友的。好在天气晴好,路况顺畅。陆宇车技稳健,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田野、村庄和远山,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明朗而轻松。
你说,我爸看到那两箱茅子,会不会血压升高?沈清寒打趣道。
不会,肯定是喜上眉梢,然后偷偷藏起来,留着跟老哥们儿炫耀。陆宇自信满满。
那我妈看到那个包和那么多护肤品呢?
妈肯定会说你嫁对了人,然后催你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小子。陆宇坏笑。
沈清寒脸一红,嗔怪地捶了他一下:没正经!
说说笑笑间,时间过得飞快。几个小时后,车子缓缓驶下高速,进入了沈清寒家乡那座宁静的江南小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致,空气中仿佛都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家乡特有的味道。
临近中午时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沈清寒父母家楼下。这是一处有些年头的单位家属院,环境清幽,邻里熟稔。车子刚停稳,单元门就打开了,沈父沈母系着围裙,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
爸!妈!沈清寒迫不及待地下车,扑过去给了父母一人一个拥抱。
哎哟,慢点慢点,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毛躁。沈母嘴上嗔怪着,眼角的皱纹却笑成了花,紧紧抱着女儿。沈父也是满脸慈爱,拍了拍女儿的后背。
爸,妈。陆宇也赶紧下车,自然地改口问候。自从领证后,他早已改口,此刻叫得十分顺口。
小陆来啦,路上辛苦了吧?快,快进屋,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了。沈母热情地招呼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们的车,当看到那被塞得如同沙丁鱼罐头般的后备箱和后排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惊愕。
沈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扶了扶眼镜,似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清寒啊,这……你们这是……沈母指着那满满一车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们是把商场搬回来了?还是听说咱们这儿闹饥荒了?
沈清寒看着父母震惊的表情,想起昨天在商场的窘迫,此刻终于找到了,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眼神瞥向陆宇。
陆宇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上前一步,打开后备箱,开始邀功:爸,妈,没多少东西,就是一点年货,我和清寒的一点心意。这两箱酒是给爸的,平时喝点,活血。这些滋补品、护肤品和包是给妈的,您操持家辛苦,得补补,也得打扮打扮……
他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每说一样,沈父沈母的嘴角就微不可查地抽搐一下。这还叫没多少东西一点心意?这规模,都快赶上单位发年终福利了!
小陆啊,你这……太破费了!这得花多少钱啊!沈父到底是知识分子,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心疼钱,你们年轻人赚钱也不容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爸您这话就见外了,陆宇一边开始往外搬那沉甸甸的酒箱,一边笑道,孝敬您二老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和清寒现在挺好的,您二老就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陆宇一趟趟地从车里往外搬东西,堆在楼道口的东西很快就摞成了一个小山包,沈父沈母是既感动又头疼。感动的是女婿这份实实在在、毫不掺假的心意,头疼的是——这么多东西,怎么往家里搬?他们家可是住在五楼,虽然有电梯,但架不住东西多啊!
沈清寒看着陆宇搬了一趟酒就已经微微见汗,又看了看那的礼盒山,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了些许小傲娇的神情。她挽住母亲的胳膊,对正在努力和第二个酒箱搏斗的陆宇说道:
陆先生,这沉甸甸的心意,可是你一手置办、坚持要买的哦。正所谓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这搬运的重任,自然也得由你这位一力承担才对。我和爸妈就先上楼准备开饭啦!
说完,她还故意冲陆宇眨了眨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让你昨天不听我的,现在知道了吧?
沈母有些过意不去,想帮忙拿点轻的,却被沈清寒轻轻拉住:妈,让他搬,他力气大着呢!我们上去摆碗筷。沈父也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陆宇的肩膀,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小伙子自求多福的意味,然后跟着妻女先上楼了。
转眼间,楼下就只剩下陆宇和对着一大堆礼品的陆宇。
看着那需要至少跑四五趟才能搬完的,再想想那五层楼的高度,陆宇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扶着车门,发出了一声悲愤的哀嚎:
沈清寒!你这就把你老公给了?!你这是打击报复!
电梯里传来沈清寒带着笑意的、模糊的回应:这叫能者多劳,陆总加油哦!
陆宇哭笑不得,认命地撸起袖子。能怎么办?自己买的,跪着也得搬完。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扛起一箱酒,手里还拎上几个滋补品礼盒,开始了艰辛的搬运工之旅。
一趟,两趟,三趟……等到把所有礼物都搬进沈家客厅,整齐地码放好时,陆宇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衬衫也湿了一小块。他瘫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沈清寒笑眯眯地递过来一杯温水,语气带着揶揄:辛苦啦,陆总。沉甸甸的心意都安放好了?
陆宇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干,然后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幸灾乐祸的小女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他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沈老师,你等着。今天这搬山之仇,我记下了!晚上……看我怎么你!
他特意加重了两个字,语气里的暧昧和威胁不言而喻。
沈清寒的脸地一下就红了,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看了看正在厨房忙碌的父母,低声道:你……你敢!爸妈都在呢!
那又怎么样?陆宇恢复了些力气,坏笑着坐直身体,压低声音,爸妈肯定也希望我们……夫妻和睦,感情深厚嘛。
他那副痞痞的、志在必得的模样,让沈清寒又羞又急,却拿他没办法,只能红着脸跺了跺脚,转身跑去厨房帮忙了,留下陆宇在客厅里,看着她的背影,得意地低笑起来。
虽然搬运过程是辛苦了点,但看到客厅里那堆成小山的礼物,以及沈父沈母虽然嘴上埋怨、但眼底藏不住的欣慰和喜悦,陆宇觉得这一切都值了。而晚上即将到来的、的,似乎也让这疲惫的午后,变得格外值得期待起来。
这份礼重情更重的年礼,连同这小小的插曲,为他们在娘家的这顿提前的团年饭,增添了许多生动而温暖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