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的夏日,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闷。临淄州牧府内,刘备手中的一份密报,证实了之前最坏的猜测。
“主公,夜枭急报!”信使的声音带着急促,“吕布已尽起麾下兵马,得袁绍暗中资助部分粮草,以高顺陷阵营为先锋,张辽等将统领并州骑军为主力,合计步骑两万余人,正离开邺城,沿漳水东进,兵锋直指渤海郡!”
刘备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唯有那双总是蕴着仁德宽厚之色的眼眸深处,倏然掠过一丝极凛冽的寒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轻轻放下那卷重于千钧的纸条,动作平稳,没有一丝颤抖,目光转向身旁那位青衫落拓、意态慵懒的谋士。
“奉孝,”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你所料,分毫不差。袁本初,终究是驱赶这头虓虎,来吞食我等了。”
郭嘉探身,取过那卷情报,细长的手指迅速扫过上面的字句。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忧色,反而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度兴奋的弧度,仿佛诗人见到了绝妙的篇章,猎手嗅到了猛兽的气息。
“吕布,天下虓虎也。”郭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赞叹,“其人身先士卒,勇力冠绝三军,麾下高顺所部‘陷阵营’,规模虽仅七百,却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每战皆为尖刀,专啃最硬的骨头。张辽麾下的并州铁骑,来去如风,冲击如雷,更是天下罕有的精锐。袁本初此番驱吕布东来,以我青州为饵,坐山观虎斗,此计……确是老辣歹毒。”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那抹笑意愈发深刻:“然,虎虽猛,若落入猎户精心布置的陷阱罗网之中,利爪尖牙无处施展,亦唯有……伏诛授首一途!”
“两万精锐……”刘备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紫檀木案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目光已投向壁上悬挂的巨幅兖青冀幽四州舆图,最终死死锁定了渤海郡那片区域,“翼德虽万夫不当之勇,黑骑营亦是百战劲旅,然其部总兵力不过万余,还需分守南皮、浮阳、章武诸城,防线漫长。吕布若集中全力,猛攻一点,以高顺陷阵营缠住翼德的黑骑营主力,再以吕布亲率并州铁骑侧翼突进,或是分兵迂回……”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沉入了某段不愿回忆的过往,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轻颤与后怕:“奉孝可知,昔日汴水之畔,我六百亲卫,便是被吕布的并州骑军一举击溃,伤亡殆尽……此仇此恨,未尝一日敢忘。如今翼德性情刚猛,我怕他见猎心喜,轻敌冒进,中了吕布算计。”
郭嘉敛容道:“主公所虑极是。三将军勇则勇矣,然确需稳重之策应。渤海郡不容有失,此战亦需必胜,不仅要退敌,更要借此扬威,震慑袁绍!嘉以为,主公当亲往驰援!”
“正合我意!”刘备豁然起身,“即刻点兵!命典韦率无当营随行!另,传令北海子龙,速率白耗营轻骑前往渤海与我会师!”
刘备补充道,“临淄乃我根本重地,不容有失。需留重臣镇守。文和先生老成持重,深谋远虑,即日起总揽临淄一切军政事务!臧霸将军与管亥将军辅佐,负责城防与军务调度,宪和、公佑等全力协助,统筹后方粮草辎重输送,前线所需,不得有半分延误!”
“谨遵主公之令!”堂下众人轰然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