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残破却依旧带着几分凛冽之气的军队,跟随着刘备的青州军,终于抵达了平原国治所平原县。城头上,“刘”、“关”字大旗迎风招展,城防严密,军容鼎盛,与公孙瓒败军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公孙瓒骑在马上,望着这座坚固的城池,看着城门口肃立迎接、却难掩好奇打量目光的守军,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他的幽州铁骑何等风光,如今却要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他面色苍白,身上创伤和心中屈辱交织,使得这位骄傲的将军愈发沉默。
刘备早已安排妥当。弟子林安与钟济——一位沉稳干练,一位精通医道——迅速带人迎上。
“公孙将军,一路辛苦。我家主公已命人打扫出军营,备好热水饭食。医师和护士即刻便到,为将士们疗伤。”林安拱手道,言辞周到。
“护士?”一旁的公孙范疑惑地问出声。田楷、关靖等将也面露不解。
钟济解释道:“此乃我家主公仿照军中伤兵营所设,选取心灵手巧、略通医理之人,经培训后专司护理伤员,换药、清洗、喂食皆由其负责,可大大提升伤愈之效。”
正说着,一队身着干净素衣、头戴同色巾帻的年轻女子,提着药箱,抬着担架,井然有序地走向伤兵队伍。她们神色平静,动作熟练地开始检查伤势,清洗伤口,敷药包扎,毫无寻常女子的怯懦娇羞。
公孙瓒及其部下何曾见过此等景象,一时间皆看得呆了。尤其是那些伤兵,本是痛苦呻吟,此刻却有些手足无措,甚至面露羞赧,倒是冲淡了几分败亡的凄惶。
“玄德公治军理政,果然……别具一格。”公孙瓒半晌才喃喃道,语气复杂。
当晚,太守府设宴,为公孙瓒一行接风洗尘。宴席算不上极尽奢华,却菜肴精致,酒香扑鼻。刘备特意拿出了窖藏的“青州白”。
酒过三巡,气氛稍显活络。公孙瓒麾下诸将多日颠沛流离,此刻方得安稳,又饮此烈酒,话渐渐多了起来,纷纷称赞此酒醇烈,前所未见。
然而,主位上的公孙瓒却始终眉宇深锁,闷闷不乐,只是机械地举杯饮酒。刘备看在眼里,举杯走到他面前,温言道:“伯圭兄,胜败乃兵家常事。兄之威名,震动北疆,天下谁人不知?些许挫折,不过一时之困。待将士们伤愈,以兄之声望,在幽州再振旗鼓,并非难事。”
公孙瓒闻言,苦笑一声,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似乎灼痛了他的喉咙,也灼痛了他的心:“玄德,不必宽慰于我。败军之将,何敢言勇?如今……乌桓、鲜卑堵我归路,刘虞老儿又断我粮草……幽州,我已回不去了。”话语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与绝望。
田楷、关靖等人闻言,亦神色黯然,席间气氛瞬间沉闷下来。
刘备却微微一笑,语气坚定而真诚:“伯圭兄何出此言?兄乃朝廷正式任命之辽东太守、奋武将军,幽州岂是无义之徒所能窃据?兄之旧部,必仍在幽州翘首以盼!至于乌桓、鲜卑等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公孙瓒及其麾下将领,朗声道:“备虽不才,亦知同门之义,唇齿之依!兄若欲回归幽州,备愿遣精兵强将,护送兄长北上,扫清障碍,重镇幽州!”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公孙瓒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备,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田楷、公孙范等将更是激动得站起身。
“玄德公……此言当真?!”田楷声音都有些颤抖。
“备,一言九鼎!”刘备斩钉截铁,“兄且安心在平原休整数日,待伤势稍愈,备便安排兵马,护送诸位回归幽州!”
“玄德!”公孙瓒霍然起身,虎目含泪,一把抓住刘备的手,用力摇晃,“大恩不言谢!我公孙瓒……若能重归幽州,此生必不负你!”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与猜疑仿佛冰雪消融。宴席气氛顿时达到高潮,众人纷纷举杯,为刘备的义气,为未来的希望,开怀畅饮。烈酒“青州白”一杯接一杯,仿佛浇灭了连日的愁苦,点燃了重生的豪情。
宴席终散。是夜,关靖私下求见公孙瓒。
“主公,刘备虽仗义,然此地终非久留之所。我军新败,寄人篱下,终非长久之计。幽州方为根本,宜早归。”关靖低声道,“且观刘备,其志非小,麾下文武鼎盛,恐非池中之物。久留于此,恐生变故。”
公孙瓒酒意醒了大半,默然良久。刘备的恩情他感念于心,但关靖的话也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隐忧。他是雄踞一方的诸侯,岂能长久仰人鼻息?
“先生所言甚是。”公孙瓒最终沉声道,“待将士们稍复元气,我便向玄德辞行!”
数日后,公孙瓒麾下士卒经过精心医治护理,伤势大有起色,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公孙瓒便借一次与刘备叙话之机,正式提出了辞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