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书房内,茶香袅袅。刘备屏退左右,只留徐庶、贾诩二人作陪。
“奉孝先生请坐。”刘备亲自为郭嘉斟茶,态度恳切,“先生乃颍川奇士,见识超卓。今日肯屈尊驾临我这简陋之地,备不胜荣幸。如今天下纷扰,百姓流离,备虽暂得青州一隅之地,然才疏德浅,常感力不从心。先生有何以教我?”
郭嘉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轻轻品了一口茶,只觉清香沁脾,绝非寻常之物。他目光扫过书房,陈设简洁却大气,墙上悬挂着那幅与众不同的巨幅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令人眼花缭乱。徐庶沉静,贾诩深邃,皆非俗流。
他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反问道:“嘉一路行来,见青州政通人和,百业渐兴,军容整肃,使君何必过谦?嘉倒想先听听,使君之志何在?”
刘备目光坦然,迎上郭嘉探究的眼神,沉声道:“备乃汉室宗亲,眼见社稷倾颓,奸雄并起,苍生倒悬,每每痛心疾首。此生之志,唯欲竭股肱之力,攘除奸凶,兴复汉室,安顿黎庶。虽知前路艰险,百死而不悔!”
“兴复汉室……”郭嘉轻轻重复了一遍,眼中锐光一闪,“却不知使君欲如何兴复?是如光武中兴,再造强汉?还是……如霍光行伊尹之事,另择贤明?”
此言一出,书房内气氛骤然一凝!徐庶、贾诩皆目光微动,看向刘备。此问可谓极其大胆尖锐,直指核心。
刘备却毫无愠色,反而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而真诚:“奉孝先生快人快语!备岂敢自比光武、霍光?备之所愿,首先是终结这乱世,让百姓能活得下去,能吃饱穿暖,能安居乐业!至于朝廷大事……备虽姓刘,亦深知汉室之弊已深,非一人一事可挽回。将来若真有幸能廓清寰宇,自当与天下贤士共商共议,择一最有利于天下苍生、最能保华夏国祚绵长之路!而非备一人之私念可决。”
这番话,既表明了心迹,又留下了极大的余地,更凸显出以苍生为念的胸怀。郭嘉听在耳中,心中震动不已。此人竟有如此见识与胸襟!非寻常愚忠汉室之辈,亦非野心勃勃急于称帝之徒。
他不再试探,神色转为肃然,拱手道:“使君之志,嘉已知之。嘉虽不才,愿试为使君剖析当下时局。”
他起身走到那巨幅地图前,手指点向各方:“袁本初新得冀州,然其外宽内忌,好谋无决,虽强易弱。今又与公孙伯圭结怨,北线战事未休,却贪图豫州,表周喁为刺史,此乃舍本逐末,亦可见其忌惮曹操之心。曹操,世之枭雄也,然其势未成,夹于袁绍、刘岱之间,虽得文若辅佐,短期内难有大作为。徐州陶谦,老矣,暗弱无能,其子嗣不肖,麾下丹阳兵与徐州旧部不和,内乱必生!荆州刘表,守户之犬耳……”
他语速不快,却句句切中要害,将天下诸侯利弊分析得透彻无比,甚至连未来可能发生的变局都隐隐点出,听得刘备、徐庶、贾诩皆频频颔首,面露惊叹。
“……故依嘉之见,”郭嘉最后将手指重重落在青州位置,“使君当下之要务,外示柔弱,内修甲兵。北结公孙瓒以抗袁绍,西联曹操以分兖州之势,南图徐州以待天时!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大力发展工商,以青盐、奇物换取天下财富,蓄养民力。待北方公孙瓒与袁绍相争俱伤,或徐州有变,便可挥师南下,取徐州为基,然后图谋中原!”
这一番战略谋划,高屋建瓴,视野开阔,又与刘备、徐庶、贾诩平日所谋暗合,且更为大胆清晰!
刘备听得心潮澎湃,猛地站起身,握住郭嘉的手,激动道:“听奉孝一席话,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先生之才,胜十万雄兵!备得遇先生,实乃天意!”
他后退一步,竟整理衣冠,对着郭嘉深深一揖:“备,不才,愿以军师中郎将之位,虚席以待先生!恳请先生出山助我,拯黎民于水火,创万世之太平!备必倾心相待,言听计从!”
徐庶亦起身笑道:“奉孝之才,远胜于庶。主公得奉孝,如鱼得水也!”贾诩亦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郭嘉看着刘备激动而真诚的目光,感受到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重托,再想起袁绍帐下的冷遇与曹操那边的未知,心中顿时豪情涌动。
他本性情不羁,择主而事,但求一展胸中抱负,快意平生。如今见刘备确为明主,志同道合,且如此诚心相待,更有青州这番基业为凭,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郭嘉当即撩衣跪地,行以隆重大礼:“嘉,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今蒙主公不弃,委以重任,知遇之恩,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嘉,拜见主公!”
“我得奉孝,大事可成矣!”刘备大喜过望,连忙用力扶起郭嘉,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快!元直,文和,今日当设宴,为奉孝接风!”
是夜,州牧府灯火通明,欢宴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