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时节,骄阳似火,宋亚轩与刁刁沿着驿道来到一座古镇。古镇依河而建,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的老房子白墙黛瓦,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灯笼。镇中心有一家“墨香书坊”,门面不大,却透着一股沉静的气息,门楣上的匾额是用隶书题写的,笔力浑厚。
书坊的主人是位姓苏的老先生,人称苏老。苏老不只是卖书,更擅长拓印、装裱,尤其一手“金镶玉”装裱术,能将破损的古籍修复得完好如初,连远方的藏书家都慕名而来。
两人走进书坊时,苏老正坐在窗前,戴着老花镜,用小镊子修补一页泛黄的古籍。书页上虫蛀的孔洞密布,他却耐心地用薄如蝉翼的宣纸一点点填补,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老先生,打扰了,”宋亚轩轻声道,“我们想看看这里的书。”
苏老抬起头,放下镊子:“随意看。书这东西,要慢慢品,急不得。”
书坊里的书架从地面顶到屋顶,塞满了线装书,有经史子集,也有地方志、手札,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纸张的陈旧气息。刁刁被墙角一台古老的拓印工具吸引,那是一块平整的青石,上面铺着宣纸,旁边放着一把鬃刷和一个墨包。
“这是拓印用的吧?”刁刁问道。
苏老点头:“是啊,用来拓碑刻、墓志。你看这张《兰亭序》拓片,就是用它拓出来的。”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拓片,字迹清晰,墨色均匀,连笔画的飞白都清晰可见。
“拓印很难吧?”宋亚轩看着那幅拓片,“我听说力道掌握不好,要么字迹模糊,要么宣纸会破。”
“难在‘匀’和‘静’,”苏老说,“刷纸要匀,不能有气泡;上墨要匀,不能有重影;心要静,一点浮躁都容不得。当年我师父教我,拓印就像做人,要沉得住气,一步一步来,急了就会出乱子。”
正说着,一个年轻伙计捧着一摞装裱好的书册进来,其中一本的书脊歪歪扭扭,边角也没对齐。“先生,这几本装好了。”
苏老拿起那本歪了书脊的册子,眉头一皱:“小周,你这‘金镶玉’是怎么装的?玉边宽窄不一,书脊也没压实,这样的书,怎么经得起翻阅?”
小周红了脸:“我……我想着今天要交货,就快了点……”
苏老叹了口气:“快有什么用?装裱是为了让书更耐用,能传下去,不是为了应付交货。你看这古籍,流传了几百年,靠的就是当年装裱师傅的用心。我们修书、装书,是在延续文脉,半点马虎不得。”
他拿起那本册子,重新拆开,一边示范一边说:“‘金镶玉’讲究‘天头齐、地脚平’,玉边要像金子一样匀,书脊要用浆糊刷匀,再用重物压三天,才能定型。你急着完工,是对书不尊重,也是对文脉不尊重。”
小周低下头:“先生,我错了,我重新装裱。”
苏老点点头,又对宋亚轩和刁刁说:“书是活的,它记着前人的智慧,我们善待它,它才能把智慧传给后人。就像这本《农桑要术》,讲的是耕种的道理,若没人好好保存,后人怎么知道古人是怎么种地的?”
接下来的几日,宋亚轩帮苏老整理一些医书古籍,刁刁则看苏老拓印、装裱。她发现苏老用的墨是自己研的,砚台是用了几十年的老坑端砚,连宣纸都是特意存放了五年的陈纸。“为什么非要用陈纸?”刁刁好奇地问。
“新纸有火气,容易脆裂,陈纸经过岁月沉淀,质地更柔韧,能保存更久,”苏老一边研墨一边说,“做学问、做手艺,都要有耐心,等得起。”
离开古镇时,苏老送给两人一本线装的《唐诗选》,书页是用“金镶玉”装裱的,边角整齐,墨色沉静。“这书啊,就像朋友,你待它好,它就陪你久。”
两人走出书坊,回头望去,苏老又坐在窗前,继续修补那本古籍,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仿佛一幅静止的画。
刁刁摸着《唐诗选》的封面,轻声道:“书坊里的笔墨纸砚,藏着的是文脉啊。苏老修补的不只是书,是前人的智慧。”
宋亚轩点头:“是啊,手艺不只是技艺,更是传承。就像这装裱,看似是把纸粘起来,实则是在延续文化的生命。这份敬畏与耐心,比任何技巧都重要。”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书坊的墨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他们知道,古镇书坊的经历让他们明白,最厚重的匠心,往往藏在对传统的守护里——它是苏老修补古籍的耐心,是拓印时的专注,是对文脉延续的责任感。这些看似平凡的坚守,却让千年的智慧得以流传,如同笔墨落在纸上,虽轻,却能承载万钧之力。前路漫漫,他们将带着这份对传承的敬意,继续在江湖中行走,感受更多藏在时光里的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