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们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您不是说,惊涛山庄有那个传说的消息吗?”
比试散场之后,爷爷便急着领她离开。
这让涉世未深的小公主满是不解。
老者察觉到她的疑惑。
停下脚步,扶着胸口“咳咳”咳了几声。
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刚才走得太急,旧疾又犯了。
“公主殿下,我们必须快点走。”
“现在的惊涛山庄,比你看到的要危险得多。”
“危险?”
小公主眨了眨眼:
“危险不是已经被老庄主解决了吗?”
“爷爷,您是不是多虑了?”
“咳咳咳……”
老者缓了口气,双手按在少女肩上,眼神异常郑重:
“不,危险从来没被解决!”
“刚才擂台上的变故,根本不是意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公主殿下,你一定要记住,江湖上有一群疯子,叫补天教。”
“听到这名字,务必立刻躲开,半点牵扯都不能有!”
“他们毫无底线,所修武学更是以放大恶行、纵容私欲为根本,手段狠辣至极。”
老者的指尖微微发颤:
“刚才那人入魔,就是遭了他们的算计。”
“仅仅一缕魔气,就能让人神志不清、功力暴增。”
“若不是老庄主以武道宗师的修为及时压制,整个惊涛山庄刚才就可能毁了。”
小公主这才恍然,小嘴微微张开,下意识攥紧了老者的衣袖。
眼里的茫然渐渐被后怕取代,轻轻点了点头。
小公主乖巧地听从爷爷的话,加快了脚步。
即便小腿发软、呼吸渐促,也咬着牙没敢停歇。
二人走了半个时辰,老者见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鬓发都濡湿了。
满是疼惜地按住她的肩:
“我们坐下歇歇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小公主揉了揉发酸的脚踝,还是忍不住好奇:
“那爷爷,那个传说,我们就不打听了吗?”
她抬眼望着老者苍白的脸色,声音低了些,
“还有您的身体……你不是说,只有那个传说才有一线生机吗?”
老者缓缓摇头,咳了两声才道:
“不碍事。”
“我知道那个传说在什么地方,只是不知道具体的开启时间。”
“去那边等着便是!……不知老夫这身子骨,还能不能撑到那时。”
他望着远处的山影,忽然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唉,我有个老友,当年说过也会去。”
“往后啊,你就跟着他吧。”
“别看他平时行为举止有点怪,像个老顽童,其实人挺好,你肯定会喜欢他的。”
听着听着,小公主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攥着老者的衣袖哽咽道:
“不,爷爷!我就要跟着你!”
老者抬手替她拭去泪珠,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忽然,老者周身气息骤变,原本佝偻的脊背猛地挺直。
他不及回头,反手一掌朝身后拍去。
“轰!”两股掌力相撞,震得周围树叶簌簌坠落。
暗处的沈砚脸色一白。
他本想趁二人歇息动手掳走小公主。
自认隐匿功夫天衣无缝,怎料这病怏怏的老者竟能瞬间察觉。
被迫接下这掌,他只觉气血翻涌,踉跄着退了半步。
老者已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
“果然是你们这群腌臜东西!”
小公主被这变故惊得一颤,小手死死攥紧了老者的衣角,指节泛白。
沈砚稳住身形,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捂着胸口讥讽道:
“果然是个快入土的老东西,看似唬人,终究是外强中干!”
他舔了舔唇角,目光像毒蛇般缠上小公主:
“你也别硬撑了,安心去吧——这小公主,本少主会‘好好’照顾的。”
说罢,他指尖泛起一丝黑气,显然没打算给老者喘息的余地。
沈砚指尖黑气刚要暴涨,忽觉劲风扑面。
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直指他面门!
他惊怒交加,仓促间挥掌格挡,“当”的一声,剑掌相击,震得他手臂发麻。
低头一看,剑身上竟刻着阴阳图。沈砚脸色骤变,啐了一口:
“晦气!哪来的道门中人?”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自半空跃过,衣袂翻飞如流云。
来者是位看似柔弱的少年,身着蓝白交领长袍,动作却潇洒利落。
他虽未着道袍,举手投足间,却皆是道门绝学路数。
沈砚心头一沉:难道是道门的俗世弟子?这倒是少见。
少年稳稳落地,长剑已握在手中,剑脊上的阴阳图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她皱着眉扫过沈砚掌间黑气,语气嫌恶:
“打老远就嗅到这股讨厌的味道,果然是你们这群地沟里的老鼠!”
“今天就让本姑……”
话音猛地顿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脸颊微微一热,连忙清了清嗓子改口扬声道:
“今天就让本少侠除魔卫道!”
话音未落,足尖一点,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沈砚。
剑风裹挟着清冽正气,直逼对方面门。
老者本在凝神戒备,听到那声脱口又咽回的“本姑”。
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再看少年身形,肩窄腰细,虽着男装却难掩柔态——分明是女扮男装。
待看清对方提剑时,剑势大开大合。
却又带着一股斩断尘俗的凌厉,每一剑都似要劈开世间纷扰。
他忽然浑身一震,猛地睁大眼睛,连急促的呼吸都忘了。
“这是……”
老者死死盯着那柄翻飞的长剑,喉结滚动着,难以置信地低声喃喃:
“斩俗大绝?这是玄真门现任掌教的成名绝学,怎么会……”
沈砚被剑势逼得连连后退,对方招式愈发凌厉。
那股斩断尘俗的锐气刺得他魔气翻涌。
心头猛地一沉——这哪是什么道门俗世弟子?
他忽然想起教中长辈的告诫。
脸色骤变,随即强压下惊惧,换上一副讥讽嘴脸:
“呵呵,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为了掌教之位不择手段。”
“连昔日待他最亲近之人都能构陷的玄真门掌教的高徒啊!”
“斩俗大绝,果然名不虚传呀!”
“你找死!”
那“少年”脸色骤变,蓝白长袍无风自动。
被戳中最痛的禁忌,她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对方竟敢提她父亲的过往!
这等秘辛,江湖上谁敢妄议?
只见她剑术陡变,与方才的大开大合截然不同。
双眼冷冽如冰,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斩断七情六欲的决绝,剑气森然刺骨。
沈砚心头大骇,暗叫不妙——这路数竟专克补天教的魔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还藏着玄真六绝学之一,失声质问道:
“你到底是谁?”
“玄真门的老顽固最讲师承,绝学从不互通,绝不可能有人同时掌握两套!”
沈砚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同阶之中竟无半分胜算。
对方一剑直刺胸膛,寒光距他心口仅寸许,他魂飞魄散,猛地掷出一枚黑球。
“嘭”的一声,黑雾裹挟着浓郁魔气炸开。
那“少年”素来洁癖,见黑烟沾了衣袍,下意识侧身拂拭。
沈砚哪敢耽搁,连滚带爬地钻入密林,再无半分之前的嚣张,仓皇逃遁。
少年见对方逃走,提剑便要追,却被老者出声喊住:
“可是清云道长当面?”
“少年”浑身一震,剑势骤停,猛地转头看向老者,眼中满是惊愕:
“你怎知是我?不——”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语气更急:
“你怎会知晓我的名号?”
这才是最让她震惊的,她在外从不以真名示人。
便是同门,也只知掌教有个女儿,却无人知晓“清云”这两个字。
“咳,咳,咳,老夫君显夷!”
“少年”大惊,长剑“当啷”落地,快步上前扶住老者:
“原来是君老前辈!您这是……”
老者摇了摇头,气息微弱:
“寿命已至极限,暗疾缠身,怕是……命不久矣。”
“少年”急道:“前辈莫说丧气话……”
话未说完,便被老者攥住手腕,他枯瘦的手指因激动而颤抖:
“来不及了,老夫有一事相求,务必答应!”
咳嗽声接连不断,他喘着气道,
“可怜这丫头,世间之大竟无容身之处……请你收她为徒,护她周全!”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终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张清云一阵头大——怎会是让她收徒?
看着眼前比自己仅小五六岁、哭得抽噎不止的单纯少女,她已知晓对方身份。
顿了顿,她蹲下身,对少女柔声道:
“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第一个亲传弟子。”
她拂去少女脸颊的泪:
“原名不必再用,我玄真门按‘道、玄、清、衍、昭’排序。”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衍离,是我玄真门第十八代亲传弟子。”
少女懵懂点头,小手仍紧紧抓着老者的衣袖。
最终还是没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