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突然响起“突突突”的割草机声,跟拆楼似的往耳朵里钻。
我一骨碌爬起来,太阳穴直跳,这都什么时辰?谁家大清早拿割草机当闹钟使?
抓起条大裤衩胡乱套上,光膀子就往门口冲,非得瞅瞅是哪个缺觉的在作妖。
推开一楼那扇老木门,“吱呀”一声还没落地,我先愣在原地。
原本堆着几块旧墓碑、杂草快没过膝盖的院子,这会儿竟亮堂得晃眼,连墙根的青苔都像被梳子梳过似的。
远处门角站着个黑影,头上扣着顶能遮住半张脸的大斗笠,斗笠边还蒙着圈白布,活像从旧戏文里走出来的。
可他手里那台割草机正疯了似的嘶吼,在他手中左右挥舞着。
我看得眼皮直跳,这是割草机啊大哥,带锯齿的!又不是镰刀,不用挥舞的。
我扯着嗓子喊了三声,全被机器的轰鸣吞了。
刚要抬脚凑过去,眼角余光扫到他后背,顿时浑身一激灵,脚脖子跟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
那斜挎着的桃木剑,不是小哥还能是谁?
合着这是要给院子来个大扫除?
王老板呢?就这动静,换平时他就出来骂街了。
我缩着脖子想退回去关门,手指刚搭上门板,身后的割草机声突然停止了。
小哥缓缓转过来,白布后的眼睛跟探照灯似的,直直射在我脸上。
我脑子转得比割草机刀片还快,“哗啦”一声推开门,脸上堆着笑比哭还难看:
“哟,小哥早啊!这才几点就上岗了,真是劳动模范!”
他随手一扬斗笠,那玩意儿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啪”地落在门口,又冲我抬了抬下巴。
示意我捡起来,我心里咯噔一下,老王刚走就给我来个下马威?
没办法,硬着头皮蹲下身,刚要去捡,指尖刚碰到斗笠边,那东西突然“嗖”地弹起来,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回他手里,还在掌心转了个圈。
我保持着半蹲姿势僵在那儿,脖子慢慢抬起,瞪着他:
“这啥情况?溜溜球啊?不对,是溜溜帽啊!还带自动返航的?”
小哥面无表情,又把斗笠丢过来。
这次我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出去,指尖都快碰到帽沿了,那斗笠却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唰”地缩了回去。
我这才看清,斗笠边拴着根细得快隐形的线,正被他捏在手里来回扯。
合着大清早就在搞特训?
我正跟斗笠较劲,身后传来胖子的哈欠声。
他揉着眼睛从屋里钻出来,看见我跟小哥在院子里“一来一回”,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脯喊:
“小哥!那我呢?我练啥?”
说着还蹦跶两下,肚子上的肉跟着颤,倒像是挺期待。
我正想提醒他小心,就见小哥右脚往割草机上一踩,左手猛地拽开关。
那机器“嗷”一声又活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念头还没转完,眼前一花,那台还在嘶吼的割草机竟朝胖子飞过去!
胖子吓得“妈呀”一声,整个人像颗肉球似的蹲在地上,机器擦着他头皮飞过去,草屑溅了他一脸。
他刚松口气,我扯着嗓子喊:
“胖子小心!有丝线!”
话音未落,割草机果然像回旋镖似的转回来。
胖子反应倒快,一个翻滚躲开,圆滚滚的身子居然灵活得像泥鳅。
他哆哆嗦嗦站起来,指着小哥骂:
“小哥你这是要谋杀啊!”
小哥压根没理他,站在门口像尊门神,右手捏斗笠,左手拎着还在嗡嗡响的割草机。
我看得眼皮直跳,这哪是小哥,这分明是元歌!这丝线玩得比傀儡师还溜!
“以后每天早上都练这个。”他终于开口,声音没起伏,“小壮,抓斗笠;胖子,躲攻击。抓鬼镇魔时用得上。”
我心里嘀咕,合着我负责抓鬼,胖子负责活着?那要他有啥用?
正想着,小哥补了句:
“过段时间,换着来。”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点狠劲。
胖子的腿不抖了,我也定了定神。
小哥见我们入了状态,手腕一抖,斗笠和割草机又动起来。
整个上午,院子里就听见割草机轰鸣、胖子嚷嚷和我追斗笠的喘气声。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跟敲鼓似的,我们才停了下来。
我跟胖子背靠背坐在门槛上,胸口起伏得像风箱,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肚子里的“空城计”。
小哥早就回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点吃的。
累得实在撑不住,不知不觉就靠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浓郁的香味钻进鼻子,像是酱油混着肉香。
我猛地睁开眼,就见胖子抱着我的腿,吧唧着嘴像是在做梦。
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他还闭着眼伸手摸我的腿,嘴里嘟囔着“肘子……”。
我上去给了他一耳光,扯着他耳朵喊:
“吃饭了!红烧肉!”
胖子跟触电似的弹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嚷嚷:
“哪儿呢哪儿呢?壮哥给我留点!”
“你个吃货!”我骂了句,肚子却也不争气地叫起来。
我尴尬地揉了揉肚子,把他拉起来:
“估计是小哥做的,进去看看。”
进了屋,转过走廊,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碗碟。
我跟胖子走近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一桌子菜,居然全是面条!
汤面飘着葱花,炒面裹着酱油色,干拌面撒着芝麻,刀削面堆得像小山,连凉面都摆了三碗,愣是没见着一点肉星。
我瞅着后厨忙碌的小哥,捅了捅旁边的胖子:
“你跟小哥熟,他老家是哪儿的?难不成顿顿吃面食?哪有人做菜做一桌子面条的?”
胖子摇摇头,一脸茫然。
我俩正嘀咕着,小哥端着碗打卤面走出来,轻轻放在桌上。
见我们还傻站着,他摘下围裙,找了把椅子坐下,就一个字:
“吃。”
说完他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往嘴里送,速度快得像秋风扫落叶。
我跟胖子咽了咽口水,也赶紧坐下。
别说,这面条还真不赖,筋道得很,卤汁里的香菇和肉末混着酱香,一口下去,浑身的疲惫都散了大半。
我跟胖子一人扒了三大碗,撑得直打嗝,再看小哥,面前已经堆了五个空碗,手里的第六碗也见了底。
这家伙是铁做的吗?这么能吃?
我正看愣了,小哥头也不抬地说:
“去歇会儿,睡个午觉。下午继续。”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点绝望,可还是拖着步子往房间走。
大概是上午练得太狠,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连梦都是斗笠和面条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