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粗糙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在耳后的皮肤上,像一枚无形的烙印,烫得林潇南整个耳廓都红透了。
她捂着耳朵,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韩彻,大脑被那句“证据”和“是白了不少”搅得一团乱麻,什么匿名信,什么黑名单,什么五分钟,全都被炸成了碎片,纷纷扬扬,落不到实处。
韩彻看着她这副彻底懵掉、脸颊绯红的模样,眼底那点深藏的玩味似乎又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他不再逼近,但也没有退开,依旧维持着那个极具压迫感的距离,目光沉沉地锁着她。
就在林潇南觉得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晕过去的时候,韩彻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声音沉闷却持续不断,像某种不容忽视的紧急呼叫。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两人之间那暧昧又紧绷的气泡。
韩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极为不耐这通打断。但他还是伸手掏出了手机,屏幕的光亮在他冷硬的脸上投下一小片冷白。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和锐利。
“说。”他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林潇南从未听过的、公事公办的沉肃。
电话那头的人语速很快,声音透过听筒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些,听不真切,但语气显然十分紧急。
韩彻听着,脸上的最后一丝缓和痕迹也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冷硬和专注。他嗯了两声,然后道:“位置发我,十分钟后到。”
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塞回裤袋,目光重新落回林潇南脸上。那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审视和那该死的玩味,只剩下一种匆忙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有事,走了。”
他甚至没等林潇南回应,说完这三个字,便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与校园深处相反的东门外走去。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声响,很快融进夜色里,消失不见。
来得突然,走得干脆。
仿佛刚才那近乎调戏的五分钟,只是林潇南一场荒诞的错觉。
只有耳后皮肤那残留的、细微的灼热感,和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夜风重新吹拂过来,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脸上的滚烫。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宿舍楼管阿姨开始催促着要锁门了,才猛地回过神,像是做贼一样,低着头快步冲回了楼里。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那个黑色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没有消息,没有电话,什么都没有。
韩彻就像一颗投入她生活的石子,激起剧烈的水花后,便彻底沉底,再无音讯。
林潇南试图让自己恢复正常。她上课,记笔记,去食堂吃饭,和室友进行一些不痛不痒的交谈。但她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手机,屏幕却总是暗着的。
那个对话框安静地躺在列表最下面,最后一条消息,依旧停留在他那句冰冷的“东门”。
还有那个她没来得及问出口,他也没给她机会问的问题——那封匿名信,到底写了什么?他那天晚上,原本是信了那封信,所以才来兴师问罪的吧?可后来……怎么就变成了那样?
各种猜测在她脑子里盘旋,得不到答案,反而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这天下午,没课。她独自去了图书馆,想找几本专业书,顺便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她站在高高的书架之间,仰着头,费力地辨认着书架顶层的书目。
忽然,一阵熟悉的口哨声,极其轻微地,从图书馆另一侧的走廊隐约传来。
那是一段很短的旋律,不成调,带着点随意和懒散。
林潇南的身体却瞬间僵住。
军训时,每次休息或者集合,韩彻从不像其他教官那样大声吆喝,他习惯用哨子。有时是尖锐的短促哨音,有时,就是这样一段随意吹出来的、有点跑调的小旋律。
这个声音……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呼吸骤然停滞。
她猛地转过身,也顾不上找书了,几乎是屏着呼吸,放轻脚步,朝着哨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声音是从两排书架尽头靠近窗户的阅览区传来的。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撞破喉咙。是他吗?他来了?他来图书馆做什么?找她?
各种念头疯狂涌现。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绕过了最后一道书架——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明亮地洒在空荡荡的阅览区长桌上。
一个男生正背对着她,坐在窗边,耳朵里塞着耳机,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嘴里随意地、断断续续地吹着那不成调的口哨。
不是他。
只是一个陌生的、穿着普通运动服的男同学。
林潇南猛地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瞬间冰凉。
期待落空后的空虚感巨大而猛烈,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原来,不是所有的哨声,都和他有关。
原来,她一直在下意识地,在所有的声音里,寻找属于他的那一份。
她慢慢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书架,缓缓蹲了下来,将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
图书馆里依旧安静祥和。
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自己心里那场海啸过后,一片狼藉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