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温月的手晃了晃,又叹口气:“都是自家孩子,哪有那么多气可生?你们啊,闹归闹,心里都没坏心眼,都是奶奶的乖孩子。还有你,”奶奶忽然转头,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温月的额头,力道轻得像挠痒,“他再怎么说也是你三哥,长你两岁,你多少给点面子,往后别总‘温老三’‘温老三’地叫,听着多不礼貌,叫声哥听听。”
“哼,想让我叫他哥?”温月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跟温钰的距离,仿佛多靠近一点都吃亏,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里满是不服气,“他还不配!”
温钰原本还没打算说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搪瓷杯沿,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来,倒让他多了点耐心。耳朵却没漏过温月那句“他还不配”,像被轻轻扎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抬眼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少年人不服输的劲儿,尾音微微翘着,却没了往日说两句就拔高声调、攥紧拳头的暴躁,更像邻里小孩拌嘴似的,带着点别扭的较真:“你以为我很稀罕你这个刁蛮妹妹叫我哥吗?”
两人眼神“砰”地撞在一起,谁也没先移开——温钰挑着眉,眼底带着点促狭的笑,没再放狠话;温月咬着下唇,脸颊鼓鼓的,却没像以前那样直接跳起来反驳。就这么无声地“较劲”着,活像两只凑在同一个食盆前的小猫,明明都没真生气,却非要摆出谁也不肯让谁的架势。
温奶奶看着这俩孩子,手里擦碗的布顿了顿,无奈地摇了摇头,眼角的皱纹却弯得更明显了。她把桌上的空碗摞在一起,轻轻放进厨房水槽,语气里满是宠溺的无奈:“你们两个呀,前几天老三还陪着你去录节目呢,怎么才过两天,又跟以前一样互相针对?真是两个嘴硬的小家伙,心里都记着对方的好,嘴上偏要争个输赢。”
她说着,伸手揉了揉温月的头发,又拍了拍温钰的肩膀:“好了好了,别再拌嘴了,月月快把粥喝完,凉了就不好喝了;老三也别总捧着杯子,桌上还有豆沙包,饿了就吃。奶奶出去晒会儿太阳,顺道给你们摘两个院子里刚熟的橘子,昨天看还黄澄澄的,今天准甜。”
说着,奶奶拿起门口的小马扎,又顺手拎了个小竹篮,脚步慢悠悠的,棉鞋踩在门口的石板上,没发出半点声响,走到院子门口时,还特意回头看了俩孩子一眼,见他们没再吵,才笑着关上门。
客厅里瞬间静了下来,只剩温月喝粥时“呼呼”的轻响,和温钰偶尔转动搪瓷杯的细微声音。两人坐在餐桌两端,谁也没先说话。
饭后的客厅还留着饭菜的余温,早晨的阳光透过半掩的纱帘,滤去了刺眼的光,只剩一片柔和的金,轻轻覆在浅米色的沙发、木纹茶几上,连空气中飘着的、未散尽的饭菜香,都裹上了层暖意。
温月吃完饭转头就看见温钰坐在沙发上发怔——他背脊没像往常那样绷得笔直,反倒微微放松地靠着靠背,目光落在茶几上那盘奶奶刚切好的苹果块上,牙签还整齐地插在果肉里,可他连指尖都没碰过,只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的纹路。
那扶手是奶奶上周特意让人换的软绒材质,之前的实木太硬,奶奶见温钰坐久了总不自觉揉腰,没说两句,隔天就找师傅来换了,连颜色都挑了温钰常穿的深灰色,怕他觉得扎眼。温月看着这一幕,语气放得格外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今天给奶奶认错,是真心的吗?心里……就真的不怨恨他们了?”
听见声音,温钰才像是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指尖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温月。以往他眼底总带着点冷硬的疏离,像裹了层冰,可此刻阳光落在他眼尾,那层冰似是化了些,反倒映出几分柔软的迷茫。
连声音都比平时低了些:“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这些天躺在房间里,也没少认真琢磨。只要我在家,奶奶就每天早上都让张姨给我煮爱吃的莲子羹,还特意少放了糖,知道我不爱太甜的;晚上我有时候熬夜看书,她还会悄悄过来,轻手轻脚帮我把搭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一拉,怕我着凉,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吵到我。”
他说着,视线又落回茶几上的苹果块,眼底的迷茫渐渐淡了些,多了点真切的暖意:“这些小事,我都看在眼里,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不是装出来的。”
顿了顿,他像是在跟温月坦诚,又像是在跟自己慢慢交代那些压在心里的情绪,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怅然:“怨恨肯定还有,毕竟那些年没在身边,看着别人有奶奶疼、有家人陪,我只能自己扛着,那种遗憾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刚回来的时候,对着你们,对着这个家,也总觉得生疏,像个外人,连说话都要琢磨半天。但比起刚进门那几天,心里的疙瘩已经松了不少,没那么堵得慌了,不会再一听见家里人提起过去,就想躲开。”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沙发扶手的软绒,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就像奶奶的手那样,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至于剩下的那些情绪,急不来,也没法硬逼着自己放下,就留给时间慢慢熬吧,总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这就对了!”温月眼睛一亮,快步凑到温钰身边坐下,沙发被她压得轻轻往下陷了陷,连带着空气里的暖意都往这边聚了聚。她伸手拍了拍温钰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几分真切的欢喜。
眼底亮得像盛了晨光:“我之前还偷偷担心,你还把自己裹在硬壳里,不管奶奶给你煮羹、爸妈给你留东西,都只淡淡应着,不肯多接一点。不管家里人怎么往你身边凑,你都像隔了层东西,不肯松一点缝。现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