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那番“筷子功力”的言论,暂时浇熄了温清淮与谢之遥之间无声燃烧的战火,却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地吃着饭,只是那偶尔交汇的眼神,带着未散的硝烟味。
谢之遥到底是憋不住话的性子,尤其看着温清淮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心头火起。
他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温医生,看您气度不凡,不知道……是在哪家医院高就啊?说不定我还认识你们院长呢。”
温清淮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
他抬眸,迎上谢之遥带着挑衅的目光:
“一家小医院而已,不值一提。”
谢之遥嗤笑一声,斜着眼不在意又给沈清越夹了菜:“温医生真是太谦虚了。我们清越眼光多高啊,她能认可的人,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
沈清越正专心对付一块蟹黄豆腐,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温清淮面对谢之遥的步步紧逼,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润,他轻轻放下水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谢先生真是太抬举我了。能得她青眼,是我的荣幸。”
他看了一眼谢之遥,转头目光又看沈清越:“不过,谢先生似乎对医疗行业很熟悉?莫非谢氏集团近期有涉足医疗领域的打算?若是如此,或许将来还有和我们医院合作的机会。”
“医疗?水太深了,我们谢家暂时可没那个精力。倒是温医生,看起来不像只是个普通医生那么简单啊,这谈吐气度,倒更像是个掌舵的?”他不死心,继续旁敲侧击。
温清淮微微一笑,:“谢先生说笑了。医生本职是治病救人,管理运营自有专人负责。不过,接触的病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或许是比常人更懂得察言观色一些。”
谢之遥被他这滴水不漏的回答噎得够呛,感觉一拳拳都打在棉花上,对方滑不溜手,根本探不出深浅。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正想再找个角度攻击,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满足的轻叹。
沈清越终于放下了筷子,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看着桌上基本被扫荡一空的菜肴,拍了拍手:“吃饱了。”
她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目光在左右两个男人身上扫过,仿佛才注意到这凝滞的气氛,脸上露出一个纯然无辜的笑容:“你们……聊完了?”
温清淮和谢之遥同时看向她,一时语塞。
沈清越站起身,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外卖餐盒,动作利落,语气却带着送客意味:“饭吃完了,谢谢二位作陪。这大年初一的,想必二位也都忙,我就不多留了。”
谢之遥第一个跳起来:“清越!你这就要赶我走?我这才来多久……”
“谢之遥,”沈清越打断他,将空餐盒叠在一起,抬头看他,“乖,礼物我收了,饭也吃了。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谢之遥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的温清淮,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他笃定沈清越也会同样赶温清淮走,便抱着胳膊,准备看戏。
然而,沈清越收拾完垃圾,目光转向温清淮,语气同样干脆:“温医生,你也回去吧。我会考虑我们的合作的。”
温清淮对于被下逐客令似乎并不意外,他从容起身:“好,那你好好休息。”
他甚至还对着脸色铁青的谢之遥微微颔首,礼貌地道别:“谢先生,再会。”
然后,他便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玄关,拿起自己的外套,动作流畅自然地开门、离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谢之遥目瞪口呆地看着温清淮就这么“听话”地走了,而且走之前还特么的跟自己说“再会”?!
这感觉就像蓄力一拳打空了,还被人顺手拍了拍肩膀说“加油”,憋屈得他想吐血!
“他……他就这么走了?”谢之遥难以置信地指着门口,看向沈清越。
沈清越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头也不抬:“不然呢?难道还要我开个欢送会?”
“那我呢?!”谢之遥指着自己鼻子。
沈清越终于抬起头,用一种“你怎么还在这”的眼神看着他:“你?你也走啊。难不成你想留下来帮我刷碗?”
谢之遥被她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他看着沈清越那副理所当然赶人的模样,再对比温清淮刚才那副从容告退的姿态,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胡搅蛮缠的小丑,而温清淮才是那个深得圣心的“正宫”。
“行!坏女人!”谢之遥气冲冲地抓起自己的羽绒服,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心问道,“那个温清淮,他到底什么来头?你别骗我,他绝对不只是个心理医生!”
沈清越擦桌子的动作顿了顿,直起身,看着谢之遥,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谢之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他是谁,重要吗?”
她走上前,替他打开门,语气带着安抚:“好了~快回去吧。代我向谢爷爷问过年好。”
谢之遥看着她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今天是彻底没戏了。
他狠狠瞪了沈清越一眼,带着一肚子闷气和醋意,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楼道都仿佛响了一下。
沈清越看着重新关上的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谢之遥那辆骚包的跑车带着怒气轰鸣着离开,又看了看另一个方向,早已不见温清淮的身影。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转身回到客厅,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准备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然而,这份清静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沈清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以为是谢之遥去而复返,或者温清淮落了什么东西。她没好气地走过去,猛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一个人。
傅沉舟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大衣,身姿挺拔如松,正站在门口。
他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门开的瞬间,扫过沈清越略显凌乱的头发和带着烦躁神情的脸,然后,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客厅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拾掉的、明显是多人用餐的残局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眯了一下。
“看来,”傅沉舟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冷意,“我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