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那种通俗易懂，讲一些才子佳人、侠客传奇、甚至神怪志异的小故事。”
赵天成解释道。
“用统一的文字写出来，通过各种渠道，比如在市集由说书人宣讲，或者抄录成册在士人之间流传。让人们在使用、欣赏这统一文字的过程中，感受到它的便利和魅力，而不是仅仅将它视为律法文书上冰冷、威严的符号。当天下读书人、甚至普通百姓都觉得用秦篆读写是件自然而然，甚至风雅有趣的事情时，这文字的统一才算是真正深入人心。”
嬴政微微颔首，这个思路确实新颖。
之前赵天成说过要充分利用小说家的优势，这个可以跟重新启用小说家的政策绑定在一起实施。
他以往只注重文字统一的实用性和权威性，却未曾想过如何让其更具“吸引力”。
“其二，便是‘度量衡’的统一。”赵天成继续道。
“这同样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你们可以把它做得更‘软’一些。比如，在发放标准尺、标准斗的同时，是否可以附上一份说明，讲述统一度量衡对公平交易、促进商贸的好处？甚至可以树立一些‘诚信商贾’的典型，表彰他们严格执行官定度量衡，让百姓切实感受到统一带来的‘公平’与‘便利’，从而从心底里拥护，而不是仅仅因为‘律法规定必须如此’。”
蒙恬忍不住问道：“先生，此等细务，与慑服远方有何关联？”
“大有关联！”赵天成肯定道。
“你想想，若有一天，西域的商队来到咸阳，他们发现这里的尺、斗、秤，标准统一，交易公平，远比他们那里部落之间尺度不一、欺诈横行要方便可靠得多。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羡慕，会愿意学习，会主动采用秦的度量衡来进行交易。久而久之，秦的度量衡就成了‘公平’和‘信誉’的象征，随着商路传播出去。这不就是一种无声的吸引和同化吗？这比你们派兵过去强行推行，效果要好上一万倍，成本也低得多！”
嬴政眼中精光一闪，他仿佛看到了那幅画面。
大秦的法规、标准，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通过商旅、使节，悄然渗透到远方异国，成为他们向往和追随的标杆。
“其三，”赵天成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是‘器物与技术’的吸引力。禽隼搞出来的那些新玩意儿，比如滑轮组、武器，甚至将来可能弄出来的更好用的农具、更舒适的织物，这些都可以成为‘软实力’的载体。”
“你们可以有限度地、有选择地将一些不涉及核心军备的、能改善民生的技术，通过赏赐、贸易、或是派遣工匠交流的方式，传播到周边的属国、部落，甚至是更远的地方。”
赵天成描绘着蓝图，“比如，帮助河套地区的游牧部落打造更坚固的车辆，便于他们迁徙；教给百越之地一些更先进的稻作技术，提高他们的产量。”
“当他们用了秦的农具，粮食增产了；用了秦的技术，生活便利了，他们会如何看待大秦？他们会觉得大秦是‘先进’、‘富裕’、‘慷慨’的象征，从而心生仰慕，愿意与秦交好，甚至主动内附。这叫‘以利诱之’，但这‘利’是实实在在改善他们生活的‘利’，比单纯的金钱贿赂要高明得多，也持久得多。”
扶苏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插言：“先生，此岂非暗合《道德经》‘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之妙？”
“有点那个意思，但格局更大。”
赵天成点点头。
“这不是权谋手段，而是构建一种长期的、互利共赢的秩序。你们输出技术、器物，换来的是好感、是影响力，是周边环境的稳定，甚至可能换来你们需要的特产、资源，或者……人才。”
“人才？”嬴政捕捉到了这个词。
“对，人才！”赵天成强调。
“当大秦成为‘先进’和‘文明’的代名词，四方有才之士，那些怀才不遇的学者、技艺精湛的工匠、甚至失意的贵族，都会像百川归海一样，主动前来咸阳，寻求机会，效力于朝廷。这叫‘近者悦，远者来’。当年秦孝公求贤，发《求贤令》，吸引卫鞅入秦，便是此理。只不过，我们要把这种被动吸引，变成一种常态化的、强大的向心力。”
牢房内静悄悄的，只有赵天成的声音在回荡。
嬴政、蒙恬、扶苏三人，早已被这番宏论深深吸引。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条与武力征伐并行不悖，甚至更为深远持久的强国之路。
“其四，”赵天成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也是最核心的一点，是‘制度与理念’的感召力。老爷子，你们现在推行的那套……嗯，比较严厉的法令，短期内或许能震慑人心，但从长远看，对于吸引远方异族，树立‘煌煌上国’的形象，恐怕弊大于利。”
嬴政眉头微皱，但没有打断。
他知道赵天成接下来要说的，可能直指他统治的核心。
“你能不能，在坚持大原则的前提下，展现出一种‘天朝上国’的气度？”
赵天成看着嬴政。
“比如，对于远方来朝贡的使臣、部落首领，不仅不歧视，反而以隆重的礼节接待，赐予丰厚的赏赐，让他们感受到大秦的‘富庶’与‘礼仪’？”
“这岂非徒耗国帑，养虎为患？”蒙恬疑惑道。
“当然不会。”赵天成摇头。
“这叫‘厚往薄来’。你赏赐他们的东西，可能价值远超他们带来的贡品。但从长远看，你收获的是他们的忠诚，是‘万国来朝’的政治声誉，是四方部落对秦的向心力。他们回去后，会大肆宣扬秦的富庶和慷慨，吸引更多的部落前来归附。这就像做生意，有时候吃点小亏，是为了打开市场，建立品牌……呃，建立名声。”
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换了个说法。
“而且，你可以通过这种朝贡体系，建立起一套以秦为中心的国际秩序。承认你的宗主地位，遵守你定的规矩的，就能得到赏赐和保护；不听话的，就会被孤立，甚至被其他归附你的部落攻击。这不比你劳师远征，成本低得多，效果也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