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血浮在空中,没有掉下来。
我看着它,手指还按着掌心的伤口。血是从右手流出来的,可现在像是被什么吸住了,停在半空不动了。阿箬站在我旁边,呼吸很轻,她也看见了。
我没动。
身体里传来钟的震动,不是警报,也不是共鸣,是一种轻轻的颤动,像风吹到铃铛底下的那种声音。我知道,洞天钟里面出事了。
刚才那些虫子已经钻进去了,藏得很深。但凝血树和药田开始反击了。它们不是死物,是活的。有灵力的地方,就不会让邪物随便乱来。
但现在的问题是——虫太多了。
我闭上眼睛,用神识查看体内。
刚进去,就感觉不对劲。钟里面像蒙了一层雾,看不清楚。几只黑虫趴在阵法的关键点上,放出黑色气息,干扰灵力流动。药田边缘的土变黑了,但很快又被青光盖住,那是药苗在自己清理。
不行,靠它们自己太慢。
我收回神识,左手摸了摸耳垂上的青铜环。它是冷的,还在微微发抖。
“得动手了。”我说。
阿箬没问怎么动,她知道这事只能我自己来。
我坐下来,背靠着破掉的丹炉架子。右手还在流血,我没管。现在不是止血的时候。
九转玄丹诀——第一转。
功法从脑子里流出,顺着经脉下到丹田。一股金色的光升起来,不烫也不亮,像早上阳光照在水面上那样温和。这光沿着身体里的路走,最后进入洞天钟的主脉。
钟轻轻一震。
金光顺着钟壁 spread 开,在内部空间里铺开。它不是乱跑的,是一步步往前推,像织网一样,一层一层覆盖过去。药田、凝血树的根、阵法的纹路,全都被金光照到。
那些藏着的虫子开始挣扎。
一只躲在钟壁夹层里的虫想逃,结果被金网扫中。它立刻动得慢了,外壳烧焦,黑气也被压住。另一只埋在药田土里的虫想往深处钻,可地面浮起一道金线,直接把它逼了出来。
但这只是困住它们。
要杀死,还得别的办法。
我睁开眼。
“鲁班。”我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三秒,一道银光从外面飞进来,贴地滑到我面前。是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小符文,能和钟共振。
我知道是谁送来的。
接着,第二块、第三块……一共九十九根细针飞进来。全是陨铁做的,尖得看不见头。每根都有微弱的灵气,能刺穿虫子却不伤钟本身。
鲁班七世上外面等着。
我没回头,用神识打开空间通道,把所有灭虫针送进洞天钟。
它们浮在空中,排成队。
我闭上眼,神识再进去。
金网已经锁定了大部分虫子的位置。我控制第一根针,轻轻一推——
“嗤。”
针扎进一只贴在凝血树根上的虫,黑水溅出来,马上被金光烧没。虫抽了两下,变成灰。
第二根针射向药田角落。那里有只虫躲在两株灵草中间,以为没人发现。但它一动,金网就收了一下,三根针同时落下,当场炸开。
一根接一根。
我放慢速度,不敢快。神识太累,每一针都要对准位置,错了会伤到灵草或阵法。好在金网能帮忙,虫一动就会暴露。
七十根针用完,虫少了很多。
剩下的更难缠。有的卡在钟壁的纹路里,只露一点脚;有的贴在凝血树主根背面,靠树皮挡住;还有两只躲进药田的水渠底,藏在水流不到的地方。
最难的是主根上的那几只。
它们已经钻进树根里,硬拔会伤树。我停下,改用丹诀第三转——温养归元。
灵力变成暖流,慢慢渗进树根。这不是打,是安抚。树的生机被唤醒,根微微缩了一下,像在赶东西。几分钟后,一只虫松了,从缝里往外爬。
就是现在!
灭虫针飞出去,一下子钉穿那只,连后面的两只也一起串了。
最后一只藏在水渠底的虫觉得不对,猛地往上冲,想逃到钟顶。
可它刚离开水道,就被金网拦住。我操控最后一根针,从下面斜着刺进去,穿过它的脑袋。
“滋——”
一声轻响。
虫炸了,黑烟散光。
整个洞天钟突然安静了。
金网慢慢收回,融入钟壁。灵力重新顺畅流动,药田绿了,土也湿软了。凝血树摇了摇叶子,像松了口气。
我睁开眼,额头全是汗。
身子有点虚,右手还在流血,但我顾不上。
体内的钟不再响了。那种压迫感没了。
“清完了。”我说。
阿箬松了口气,“真的没了?”
“全死了。”
她没说话,只是点头。
我抬手摸了摸耳垂上的青铜环。它不烫了,温度正常了。
这时,身体里忽然一动。
我马上闭眼去看。
凝血树的最顶端,三颗圆果子正在长出来。金色的壳,闪着柔和的光,像透光的琥珀。它们挂在枝上,轻轻晃。
每一颗都充满了灵力。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洞天钟完成净化,升级了。这三颗果子是奖励,也是资源。
我可以留着自己用,也可以给别人。
“你要一颗吗?”我睁眼问阿箬。
她愣了,“给我?”
“你帮了忙。你是懂药的人,能用好它。”
她没马上答应,反而看我的手,“你先包伤口。”
我低头看右手。血还在滴,地上有一小滩。
我撕了布条缠上,随便打了结。
“现在行了吧。”我又问。
她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说。”
“不是不说,是没必要。”
她摇头,“换别人早倒下了。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我只是个采药的,差点死在毒蝎窝。你现在救的不只是我。”
我没回应。
外面有脚步声,很轻,但我知道是谁。
鲁班七世走进来,手里提着工具箱,脸上有点灰。
“针都用了?”他问。
“一根没剩。”
他嗯了声,放下箱子,“下次再做,材料费翻倍。”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等我能动了,请你喝酒。”我说。
他哼了声,“酒不要,我要你新炼的丹。上次那瓶‘固脉丸’不错。”
我点头,“行。”
阿箬站起来,“我去外面看看。”
她走出去后,鲁班七世坐到我边上。
“虫是从血手丹王的灰里出来的?”他问。
“嗯。”
“他死前说了什么?”
“话没说完。只说了‘在虫母核心种了’,然后就断了。”
鲁班沉默了一会儿,“母体?”
“可能是。”
“那你以后去某些地方,可能会引出更多。”
“我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你还打算往前走?”
“走到这儿了,退不了。”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
洞天钟里,三颗金果静静挂着。
我伸手碰了碰其中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