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回来了?知不知道你妈那几天多担心你?”
自从搬进新江花园,徐国立渐渐喜欢上在小区里散步。
这段时间,他与不少邻居建立了不错的交情。
大家见到他,都会亲切地喊一声“叶市长”,但更多的人,特别是孩子们,都叫他“星爸”——顾名思义,就是明星的爸爸。
显然,在江陵这座城市,乃至全国,知道他是徐浪父亲的人,远比他是一市之长的身份更广为人知。
徐国立有时不禁感慨,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父凭子贵”?
想到这个问题,他总会不自觉地露出苦笑。
“爸,事发突然。您知道我在港城有家上市公司,当了这么久甩手掌柜,确实该抽时间去看看。”
尽管徐国立板着脸,但徐浪知道父亲并非真的生气。
果然,徐国立神色缓和下来,感慨道:
“是啊,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我跟你妈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管着你。”
“但这次你做得不妥,就算真要去港城,也不能说走就走,尤其选在那个时间点。”
“你身体刚好,大病初愈就跑那么远,要不是阿财事先告诉我们,我跟你妈会多担心,知道吗?”
“爸,下次我一定提前跟您说。”
徐浪讪笑道。
“还有下次?”
徐国立眉头一挑,让开身子,“进来吧。”
徐浪关上门,打量四周,发现家具摆放与第一次来时截然不同。
这种不追求时尚却透着古朴的风格,很符合徐国立的品味。
想来是他搬进来后,按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的。
换上拖鞋走进客厅,见徐国立一边看报纸一边开着电视,徐浪笑道:
“爸,住得还习惯吗?”
“还行,刚搬进来时有些不适应,但时间长了就好了。”
徐国立放下报纸,扶了扶眼镜。
“过几天你白叔叔和王阿姨要搬进小区了,你安排些人帮忙搬家具。”
“好,我回去就安排。”
徐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爸,这是朋友送的,听说口感不错。”
“什么东西?我看看。”
徐国立接过盒子,眉头微挑,有些惊讶。
“哟,是茶叶啊。看包装就知道不便宜吧?谁送的?”
“港城的一个朋友,生意上认识的。”
听徐浪这么说,徐国立就没再多问。
如果是别人送礼,他绝不会收。
但自己儿子送的,就算传出去也是孝顺,不是贪污。
说实话,就算徐国立账户里真有几百万,也没人敢说他受贿——有个内地最年轻的亿万富翁儿子,谁会不识趣去查他的底?
更何况,他还有个身价十几亿的妻子。
“这次回来,不会待三五天就又满世界跑吧?”
徐国立神色捉摸不定,“眼看就要过年了,安安心心待着吧。”
“爸,您放心,眼下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就算要忙,也是年初三之后。”
徐国立露出思索之色:“我听阿财说,年初五你要去参加杨家会的全族会议,有这事吗?”
没等徐浪回答,徐国立皱眉道:
“如果我没记错,杨家会的全族会议只限亲属参加。另外,我想起一件事——你住院期间,杨静那丫头很关心你。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徐浪没想到父亲知道这么多。
这看似询问,实则试探。
他本想隐瞒或搪塞,但看徐国立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只得干笑道:
“爸,您既然都知道了,干嘛还问我?”
徐国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语重心长道:
“小浪,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个问题,你别嫌我啰嗦。说实话,你私底下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时代不同了,两代人的想法很难一致,否则社会就不是进步而是退步了。”
“但是,先是晓雨,然后是白冰,现在又多了个杨老爷子的孙女……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还有你韩叔叔的小女儿,不是爸说你,你是不是该收敛一点?”
尽管徐浪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心里却不以为然——还有更多您不知道的呢,说出来怕吓着您。
徐国立似乎看出他的不以为意,暗暗叹了口气。
现在的徐浪,已不是半年前他印象中的乖儿子。
倒不是说徐浪成了逆子,而是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再对他讲那些自认为正确的大道理。
他站起身,叹道:“我有些困了,先回房休息。如果你想住一晚,那边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如果想回去,记得关灯锁门。”
说完,他从钥匙串上取下一把钥匙递给徐浪:
“拿着,这是家里钥匙。”
徐浪接过钥匙,也站起身。
出乎徐国立意料,他没有朝大门走去,而是径直走向那间专属他的房间。
徐国立凝视着儿子的背影,难得地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
徐浪起床时,已经上午九点。
走出房间,家里静悄悄的,徐国立显然早就上班去了。
令他意外的是,餐桌上放着一袋豆浆和几根油条。
这应该是父亲清晨从楼下给他买的早餐。
豆浆已经凉了,但徐浪并不在意。他津津有味地咬开包装,一边吃着油条,一边喝着凉豆浆。
出门前,徐浪给梁皓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到新江花园接自己。
公司搬迁后,新地址在哪里徐浪并不清楚。
苏文羽和郭晓雨应该早就去上班了,他没法跟她们一起去。
在楼下等了近半小时,一辆崭新的面包车缓缓驶来。
车窗摇下,梁皓笑着挥手:“小浪,上车。”
徐浪坐上副驾驶座,看了眼梁皓,笑道:“皓哥,最近忙吗?”
“不忙。这阵子跟徐校长学了不少,跟人谈生意时不会像刚开始那么拘谨了。”
梁皓一边开车一边尴尬道,“不过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我现在每天睡前喝三杯,练练酒量和酒品。”
“酒品?”
徐浪不禁莞尔,想起梁涛说过梁皓喝醉后会胡闹的事。
曾与梁皓同桌吃饭的徐浪,对他的酒量确实不敢恭维。
“皓哥,公司最近怎么样?搬了新地方还习惯吗?”
“都不错。苏小姐管理有方,装潢公司的员工适应得很快。交通也挺方便,虽然比不上隆贸大厦那边,但不影响工作。”
“最重要的是,员工们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了。”
梁皓想起一件趣事,把车停在路边,兴致勃勃道:
“小浪,你是不知道,装潢公司搬走后,原来的办公楼立刻成了抢手货。好多老板都想租那地方。”
“我打听过,一方面是因为你的名气,另一方面很多人觉得那里风水好——他们认为你是因为进了那栋楼,才事事顺利,财源广进。”
徐浪露出惊讶的表情。
梁皓补充道:
“我们和隆贸大厦的合同还有三年,苏小姐在转租办公楼时还赚了一笔。连楼上金融公司的办公室也被一位老板预定了。”
“真的?”
徐浪露出古怪的笑容。
松竹寺的集禅大师曾说那栋楼墙里埋着尸骨,这么邪门的地方居然有人愿意花大价钱租,确实是件趣事。
梁皓重新发动车子,有说有笑地聊着最近的见闻。
徐浪听出梁皓对侯晓杰和洛克在海外的生活十分向往,这提醒了他——是时候关注一下那两个家伙的近况了。
不然,等他们在美国被人绑架了都还后知后觉。
走走停停,花了近半小时才到达新办公地点。
徐浪的第一印象是这里透着年代的荒凉感。
倒不是说人烟稀少——这里是通往三省四市十六县的必经之路,来往的货车、客车络绎不绝。
沿途有许多修胎补胎的店铺和汽车配件店,旁边还有座加油站。
总体来看,虽然比不上繁华市区,但人流量还不错。
然而,眼前这座工厂显然建于八十年代末,随处可见岁月痕迹:
斑驳的墙壁、密布的蜘蛛网。
徐浪心里有些顾虑——公司经营的是装潢业务,如果让客户看到这样的环境,印象分肯定大打折扣。
即使名气再大,美誉转恶评也并非难事。
梁皓看出徐浪的担忧,尴尬道:
“小浪,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徐校长和苏小姐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这是老厂房了,没办法。不过可以安排人做局部粉刷和打扫。”
徐浪笑了笑,装作不在意:
“没事,只是有点惊讶。走,我们上去看看。”
尽管徐浪表现得很自然,但梁皓了解他的为人,不认为他心里真这么想。
在梁皓看来,徐浪确实习惯表里不一。
在梁皓的带领下,徐浪走进这栋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办公大楼。
踏上楼梯,他发现不少女员工正在打扫走廊、擦拭窗户。
因为戴着墨镜,徐浪没被这些崇拜他的女员工认出来——除了一个人。
“方璇,你怎么了?”
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员工疑惑地看着她的搭档,挥舞着手中的湿抹布。
方璇应了一声,接过湿抹布浸入水桶:
“没什么,突然想起件事。我先去处理一下,你也休息会儿吧。”
“好。”
女员工不疑有他,微笑着目送方璇离开。
而方璇此刻心乱如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他该不会忘了我吧?”
“怎么一直没来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