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沉船墓入口
“海蛇号”的锚链“哐当”一声沉入水中时，毕邪正趴在船舷边往下看。永乐环礁的海水清得像块融化的玻璃，能看到二十米深的海底——鹿角珊瑚支棱着粉白的枝丫，像谁撒了一把碎玉；脑珊瑚鼓着半圆的肚皮，表面的褶皱里藏着橙红色的小鱼，一有动静就嗖地钻进缝隙；连细小的沙粒都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随着水流轻轻翻滚，仿佛一群不安分的星子。
可就在这片瑰丽之下，王老大说的“迷魂阵”正藏在暗处。毕邪盯着水面下那片若隐若现的深色水流，像一块被墨汁染过的绸缎，正悄无声息地向船底蔓延。王老大今早卸货时特意叮嘱：“那片水底下，暗流跟走马灯似的换方向，前几年有艘渔船上的小伙子，就蹲在船边洗个脸，眨眼就被卷没影了，尸首到现在没找着。”
“系统签到。”毕邪对着海面默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潜水服拉链。金属拉链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住胸口的灼热——自昨天在珊瑚礁获得“水下呼吸术（无限时）”后，那枚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青铜片就没安分过，这会儿更是烫得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烙铁，边缘的夔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上游走。
【叮！检测到宿主即将进入西沙沉船墓外围海域，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沉船结构图（残缺版）！】
【道具说明：包含沉船墓入口及一层舱室布局，标注有暗礁群、废弃渔网等危险区域，可与青铜片感应联动，实时更新路径。】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半透明的结构图虚影：一艘倾斜的古船轮廓卧在珊瑚礁之间，船身断裂处像被巨斧劈开的树干，露出参差的“年轮”——那是层层叠叠的船舱隔板。红色虚线标出的入口正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像只沉默的眼。周围密密麻麻的红点是暗礁，有的像獠牙，有的像磨盘，最吓人的是一块标着“血礁”的三角形礁石，旁边用小字注着“近三十年沉船十三艘”。蓝色网状图案则是渔网陷阱，最大的一片几乎覆盖了半个入口区域，图上特意画了个骷髅头，旁边写着“倒刺有毒”。
毕邪试着用意念调动，结构图竟随着青铜片的震动微微转动，像幅活的罗盘。他刚把视线移到“血礁”上，胸口的青铜片就猛地一烫，疼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这玩意儿靠谱吗？”胖子凑过来看他的表情，手里正往浮力背心里塞压缩饼干，铝箔包装的“咔嚓”声在安静的甲板上格外清晰。“胖爷我刚跟王老大打听了，这片海域几十年前是渔民的禁区，说是网过不干净的东西——民国那时候，有艘拖网船在这儿捞上来半张人皮，裹在渔网里，手里还攥着块青铜牌子，跟你胸口那玩意儿像得很，都是绿得发黑的老铜，上面也刻着蛇形纹。”
毕邪把结构图共享给三人的战术手环（吴邪特意准备的水下通讯设备，巴掌大的黑色方块，能投射出半透明的3d影像），指尖点在红色入口处：“至少能避开暗礁和渔网。你们看这些蓝色网状区，标注着‘高强度废弃渔网’，纤维里掺了桐油和水银，在水里泡了几十年，网线比钢丝还韧，最要命的是倒刺——”他放大结构图上的细节，倒刺顶端泛着暗绿色，“上面淬了‘水蜈涎’，王老大说这东西见血封喉，就算戴着潜水手套也能渗进去。”
吴邪推了推潜水镜，镜片反射着海面的光，他从背包里掏出个牛皮笔记本，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我爷爷笔记里提过，沉船墓入口有‘三重门’，第一重就是这些天然形成的暗礁阵，船老大说的‘迷魂阵’其实是暗礁群引发的水流紊乱，流速能从每秒半米突然涨到三米，船进去就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他用铅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漩涡，“第二重是人为设的渔网陷阱，明朝船队常用这招防海盗，网眼里藏着倒刺，沾着就脱不了身。”他顿了顿，指尖点在笔记上一行模糊的字迹，“第三重……笔记里只画了个问号，说是‘见者非活’，旁边还画了个眼睛的符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起灵突然抬手，指向左前方的海面。那里的海水颜色比周围深，像块嵌在蓝绸上的墨玉，边缘却泛着诡异的银光，随波逐流。“那里。”他声音透过潜水面罩传出来，带着点闷响，像隔着层水说话，“有东西在动。”
四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深色水域里，一团灰黑色的东西正缓缓浮动，时而舒展如绸带，时而蜷缩成一团，边缘还缠着些白色的碎片，像极了王老大说的“腐水带”（渔民对死亡区域的称呼，据说那里的水是死的，鱼进去就翻肚子）。可再定睛细看，那“绸带”上竟有规律地闪烁着银光，每隔三秒亮一次，不像自然形成的水流。
“是渔网！”毕邪突然反应过来，调出结构图对比，银点闪烁的位置和频率，正好和结构图上标注的铅坠分布重合。“你看，这团东西的位置和结构图上最大的蓝色网状区完全重合！那些银光……是渔网的铅坠在反光！”他放大影像，能看到铅坠之间牵着细密的线，“这网是活的！有人在上面装了浮力装置，能跟着水流移动，难怪以前的人找不到入口——它会自己‘守门’！”
胖子咋舌，手里的压缩饼干差点掉海里：“乖乖，这网得有足球场那么大吧？上面怕不是挂着百八十个铅坠？怪不得没人敢来，进去就成瓮里的鳖了，还是带倒刺的那种。”
张起灵已经换上潜水服，黑色的潜水服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小腿侧的刀鞘里插着黑金古刀，刀柄上的鳞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走到毕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个“开路”的手势——自从昨天毕邪在珊瑚洞用“水下呼吸术”救了被暗流卷走的胖子后，他似乎就默认了让毕邪在前探路，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信任，像冰层下悄悄融化的水。
四人依次下水。冰凉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毕邪深吸一口气，海水顺着鼻腔涌入，却被“水下呼吸术”过滤成清新的氧气，带着点海盐的腥甜。他试着眨了眨眼，海水像眼泪一样划过脸颊，却没有刺痛感——这技能连护目镜都省了。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胖子呼吸管里的呼噜声（这家伙肯定又在偷偷憋气），吴邪战术手环的电流声（滋滋的，像只小虫子），甚至张起灵划水时，水流擦过刀鞘的细微声响（沙沙的，像风吹过树叶）。
他打开头灯，光束刺破幽暗的海水。结构图在视野中半透明悬浮，青铜片的震动成了最佳导航——靠近暗礁时震动急促，像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接近渔网则发出持续的低鸣，像蚊子在耳边嗡嗡叫。他们像四条鱼，在珊瑚礁的缝隙里灵活穿梭。
这片海域的暗礁比想象中更密集。有块暗礁伪装成鹿角珊瑚，灰白色的枝丫上沾着些海藻，毕邪的头灯光束扫过时，它表面的“珊瑚虫”纹丝不动——真正的珊瑚虫会随着水流轻轻摇晃。他立刻转向，指尖擦过礁面时，能感觉到那冰冷坚硬的质感，像碰在石头上，绝非活物。还有片潜伏在沙下的暗礁群，结构图上的红点密密麻麻，像撒了把红豆。毕邪带着众人从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水道钻过，水道两侧的礁石上还挂着些破烂的船板，木板边缘带着焦黑的痕迹，显然之前有船在此触礁起火。
“这哪儿是暗礁啊，分明是海底迷宫。”胖子的声音透过战术手环传来，带着点喘，“胖爷我刚才差点撞上块长着海草的礁石，那海草看着软乎乎的，绿得发亮，结果我一摸——嘿，钢丝编的！上面还缠着半只破鞋，鞋帮上绣着‘平安’俩字，估计是哪个倒霉蛋留下的。”
吴邪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点严肃：“那是渔民的‘假礁’，用来圈定渔场的，时间长了被海草缠住，就成了天然陷阱。小心前面，结构图显示有渔网，铅坠密度很高，估计是网的中心区域。”
毕邪往前望去，果然看到一片灰黑色的阴影在水中浮动，像朵巨大的墨色水母。它比结构图上画的更大，网眼密集得像筛子，网线粗如手指，表面覆着层厚厚的钙化物，摸起来像石头。上面缠着各种海洋垃圾——塑料瓶（瓶身上的广告还能看清，是十年前的饮料牌子）、破浮标（红色的塑料壳裂了道缝），还有半块腐烂的船板（上面钉着颗生锈的铁钉，尖朝上，像颗獠牙）。最吓人的是网眼里嵌着的倒刺，闪着暗绿色的光，有些倒刺上还挂着细碎的骨头渣，白森森的，不知道是人骨还是鱼骨。
“跟着我绕着边缘走。”毕邪调出结构图，找到一处红点稀疏的区域，那里的铅坠标记明显少了很多，“这里有个缺口，应该是以前被大鱼撞开的——你看，网眼边缘有撕裂的痕迹，钙化物都掉了，露出里面的纤维。”
他们贴着渔网边缘游动，能清晰地看到网线的材质——不是现代的尼龙，而是某种植物纤维，呈深褐色，表面布满细小的疙瘩。吴邪掏出潜水刀，试着戳了戳网线，刀刃竟被弹了回来，只在上面留下个白印。“是‘水麻’，”他惊讶地说，声音透过手环有点失真，“我爷爷笔记里提过，明朝船队用这种热带植物纤维编网，泡在水里越久越结实，还能防腐。你看这纤维的纹路，三股拧成一股，中间还夹着细铜丝，怪不得这么韧。”
突然，胖子“哎哟”一声低呼。毕邪回头，只见他的脚蹼被一缕网线缠住了，那网线细如发丝，却异常坚韧，像橡皮筋似的勒进脚蹼的塑料缝隙里，越挣扎收得越紧。“别动！”毕邪立刻游过去，头灯光束聚焦在缠结处，“这网有倒刺，你看——”他用指尖拨开网线，露出个芝麻大的倒钩，正卡在脚蹼的卡扣上，“这是从主网脱落的‘游丝’，专门缠人手脚，倒钩上的绿锈就是‘水蜈涎’，沾到皮肤就完了。”
张起灵递过来一把小巧的割绳刀，刀身只有手指长，刀刃却闪着寒光。毕邪用刀背轻轻敲了敲倒钩，趁它松动的瞬间，猛地将网线拽了下来——网线脱离的刹那，他清楚地看到倒钩尖上的绿锈掉了一点，落在胖子的潜水服上，那片布料瞬间就变黑了，像被强酸腐蚀过。
“吓死胖爷了。”胖子拍着胸口，呼吸管里冒出一串急促的气泡，在水中炸开，“这玩意儿比蜘蛛网还贼，防不胜防啊！”
绕过渔网后，前方的海水突然变得浑浊，沙粒在水中翻滚，像扬起的烟尘。毕邪的青铜片震动得异常剧烈，胸口像揣了个振动器，结构图上的红色入口开始闪烁，边缘的线条忽明忽暗，像在呼吸。“快到了！”他加快速度，穿过浑浊的沙雾，眼前豁然开朗——
一艘巨大的古船斜插在珊瑚礁之间，船身断成两截，前半部分扎进沙里，露出的船底长满了海虹，像铺了层紫褐色的鳞片；后半部分倾斜着，船板大多已经腐朽，露出密密麻麻的龙骨，像巨兽的肋骨，在水中无声地张合。船身覆盖着厚厚的海藻和珊瑚，只在甲板的位置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边缘还挂着块残破的牌匾，木质已经发黑，上面“宝船”两个字却依稀可辨，笔画遒劲，带着股凛然的气势。
“这就是入口？”胖子凑近洞口，头灯光束扫过洞壁，能看到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是海浪和云纹，“看着跟个野兽张开的嘴似的，进去就别想回头了。”
洞口比结构图上画的更宽，足够两人并排进入。毕邪伸手摸了摸洞壁的船板，木质虽已腐朽，却带着种奇异的温润感，不像其他沉船那样冰冷刺骨。他的指尖刚碰到船板，胸口的青铜片突然发出一阵强光，刺得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结构图上的红色入口与洞口完全重合，浮现出几行小字：“左三右四，踏浪而行”。
“左三右四？”吴邪皱眉，头灯光束扫过洞口下方，“难道是指台阶？”
张起灵已经率先进入洞口，他半蹲下身，用刀刮开地面的淤泥——厚厚的淤泥下，果然露出层层台阶的轮廓，青灰色的石板上刻着模糊的数字，被海水泡得发胀的苔藓填满了凹槽，得用刀才能剔干净。左数第三级台阶上刻着“三”，右数第四级刻着“四”，笔画里还嵌着细小的贝壳，在光线下闪着微光。
“踏浪而行……”毕邪喃喃自语，突然注意到台阶边缘有细微的凹槽，像水流划过的痕迹。他试着踩了踩左数第三级台阶，台阶竟微微下沉，洞口两侧的船板发出“嘎吱”的声响，像是机关启动的声音，簌簌落下的木屑在水中打着转。
张起灵立刻踩上右数第四级台阶。
“轰隆——”
两声闷响后，台阶下方的淤泥突然被吸了进去，像被无形的嘴吞掉了，露出一条平整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刻着海浪图案，浪花的纹路里嵌着荧光物质，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蓝光，像真的海水在流动，照亮了前方的路——果然是“踏浪而行”。
“我爷爷诚不欺我。”吴邪笑了笑，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蓝光，“三重门过了两重，看来这第三重，就是通道里的机关了。”
毕邪看着通道深处，那里的蓝光忽明忽暗，像有活物在游动，光影投在墙上，像巨大的影子在晃动。青铜片的震动越来越快，胸口的灼热感几乎要烧起来，结构图上的通道部分开始浮现出新的标记——一个个小小的骷髅头，沿着墙壁排列，每隔三米一个，像串起来的灯笼。
“小心点，”他握紧潜水刀，刀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手心发疼，“这通道里，怕是藏着比暗礁和渔网更可怕的东西。”
胖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里冲，潜水服的尾鳍搅起一串水花：“管它啥东西，胖爷我带着压缩饼干呢，饿了就啃两口，怕啥！再说了，有小哥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吴邪赶紧跟上，战术手环的光束在通道壁上扫来扫去：“你慢点！别触发机关！这墙看着不稳，说不定一碰就塌！”
张起灵朝毕邪点头示意，率先走进通道，黑金古刀的刀尖在蓝光下泛着冷光，像在切割水流。毕邪深吸一口气，跟着他们踏入通道——脚下的石板冰凉，墙壁上的海浪图案仿佛真的在流动，耳边似乎传来海浪拍打的声音，混合着某种细碎的、像鳞片摩擦的响动，若有若无，像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轻轻舔了舔嘴唇。
沉船墓的入口已经打开，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毕邪能感觉到，那藏在黑暗深处的秘密，正透过青铜片的震动，一点点向他靠近，带着股潮湿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