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终于挣脱了黑暗的束缚，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城市。但在启明星集团顶层的项目战区，时间的概念早已模糊，只有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和心中燃烧的斗志标志着新的开始。
顾言琛办公室的门在凌晨那短暂闭合后，就再也没有完全安静过。电话铃声、快速而清晰的指令声、以及他低沉有力的嗓音，构成了黎明时分最忙碌的交响曲。林小溪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背上那被他指尖触碰过的肌肤，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如同电流窜过后的麻意。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昨晚发现的关于星辉产品底层缺陷的分析，整理成一份逻辑严密、证据确凿的简报。
当她将最终版的简报通过内部系统发送给顾言琛后，不过几分钟，就收到了他的回复。不是邮件，而是直接的内线电话。
“来我办公室。”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却似乎少了平日的几分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小溪的心跳漏了一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起身走向那间此刻仿佛凝聚了所有风暴能量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她轻轻敲了敲。
“进。”
推门而入，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顾言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正在接听一个电话。周铭站在办公桌旁，快速记录着什么。窗外的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边，却也映照出他眉宇间深重的疲惫。
“……嗯，证据链要完整，司法程序同步启动，我要最快速度看到结果。”他对着电话那头说完，利落地挂断。这才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刚刚进门的林小溪。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是在确认她的状态，然后直接切入主题：“简报我看过了。分析得很到位，切入点精准。”他的肯定言简意赅，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现在，我们需要把这份发现，变成反击的武器。”
他示意周铭将投影打开，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林小溪刚刚提交的简报核心内容。“星辉的弱点已经找到，但直接指责抄袭，只会陷入无休止的口水战，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巴不得我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抄袭’本身，从而忽略他们产品快速上市带来的先发优势。”
他踱步到屏幕前，手指点在那个被林小溪标红的“交互逻辑缺陷”上，眼神锐利如刀。“我们要做的，不是辩解，而是超越。用实力告诉他们，模仿永远只能是模仿。”
他的目光转向林小溪，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专注：“声明由你来主导起草。”
林小溪微微一怔：“我？” 这种对外的重要声明，通常是由公关部或者更高层级的管理者负责。
“没错，你。”顾言琛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们产品的精髓，也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星辉的软肋在哪里。我要的声明，不是哭诉委屈，不是愤怒控诉，而是……”他顿了顿，寻找着最准确的措辞，眼神与她交汇，仿佛要将某种力量传递给她，“一种自信的、居高临下的宣告。重点强调‘晨曦’在用户体验、技术纵深和生态构建上的不可替代性，点出智能预加载和动态响应是我们的核心技术壁垒，暗示某些跟风者只得其形，难堪其用。同时，宣布我们将提前释放‘灵犀’AI助手的部分核心功能预览。”
“灵犀”AI助手，是“晨曦计划”中尚未对外公布的王牌功能之一，其技术复杂度和前瞻性远超目前市面上任何同类产品。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既优雅地回避了直接的抄袭指控，又精准地打击了星辉产品的要害，同时还亮出了更强大的肌肉，彻底扭转被动局面。
“能做到吗？”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那眼神里，有信任，有期待，更有一种将她推向战场最前线的决绝。
林小溪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压力巨大，但一种被全然信任、被委以重任的激动，以及想要与他并肩打赢这场仗的强烈欲望，压倒了一切犹豫。
“能。”她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
“好。”顾言琛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下，“周铭，协调公关部、法务部，全力配合林组长。声明最终稿，直接发给我定夺。三个小时内，我要看到初稿。”
“是，顾总！”周铭立刻应下。
林小溪也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等等。”顾言琛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她停下脚步，回头。
只见他拿起桌上内线电话，快速按了几个键：“送两份早餐进来，要快。” 放下电话，他才重新看向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先把早饭吃了。我不希望我的得力干将，在关键时刻因为低血糖倒下。”
他的话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但那份隐藏在命令之下的、不容拒绝的关怀，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他记得她凌晨时的窘迫。
林小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甜。她低声道：“……谢谢顾总。”
很快，助理送来了两份精致的中式早餐，热气腾腾的粥品，小巧的点心，还有几碟清爽的小菜。
“就在这里吃。”顾言琛指了指沙发区，自己率先走过去坐下，拿起一份文件翻阅起来，似乎只是为了监督她吃完。
林小溪只好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翻阅文件的细微声响，和她小口喝粥的声音。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仿佛他们不是上下级，而是在共同经历了一场恶战后的战友，分享着短暂的休憩时光。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低着头，侧脸线条冷硬，专注地看着文件，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跳跃，将他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黑发染成了浅金色。这一刻，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只剩下一种沉静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她想起大学时，偶尔他忙学生会的工作到很晚，她也会这样陪着他，在自习室或者他校外的公寓里，各自做着事情，偶尔抬头看看对方，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无需言语的默契和温暖。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
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又软化了一分。
匆匆吃完早餐，林小溪立刻回到工位，投入到声明稿的起草中。她调动了所有的专业知识和情感，将“晨曦”的优势、将星辉的缺陷、将未来的展望，融汇成一篇既有技术硬度又不失格局气度的文稿。公关部和法务部的人员被她召集起来，快速讨论、修改、完善。
整个过程，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顾言琛虽然没有再亲自过来，但他的存在感无处不在。偶尔，他会发来简短的邮件，提出一两个关键修改意见，或者在她遇到瓶颈时，周铭会适时出现，传达他的某个思路点拨。
这种远程的、却又无比紧密的协同，让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两个多小时后，声明的最终稿完成。林小溪深吸一口气，将其发送给了顾言琛。
等待他回复的几分钟，显得格外漫长。她紧张地盯着邮箱，手心微微出汗。这不仅关乎项目的反击，似乎也关乎着她在他心中的能力评判。
“叮——”
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顾言琛。
主题：Re：对外声明稿
内容只有两个字，一如他往常的风格：
“发吧。”
没有多余的赞美，但这简短的许可，却像是最终的认可和放行，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随之涌起的是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一丝与他共享秘密的悸动。
按照既定计划，启明星集团的官方声明在上午十点整，通过所有官方渠道正式发布。
声明一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行业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有气急败坏的指责，只有从容不迫的自信。声明巧妙地引导舆论关注技术本身和用户体验，那关于“核心技术壁垒”和“模仿难堪其用”的暗示，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直刺星辉科技的命门。而提前释放的“灵犀”AI助手功能预告，更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展示了启明星远超对手的技术储备和创新能力。
舆论风向几乎是在瞬间发生了逆转！
之前还在嘲笑启明星被“抄家”的声音迅速被惊叹和看好所取代。“姜还是老的辣”、“这才是真正有技术底蕴的公司”、“星辉画虎不成反类犬”之类的评论开始刷屏。公司内部的士气也为之一振，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扬眉吐气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林小溪看着网络上迅速发酵的正面评论，看着同事们脸上重新焕发的光彩，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喜悦交织着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间办公室。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顾言琛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他站在项目区的入口处，目光扫过因为胜利而欢欣鼓舞的团队，最后，落在了她的身上。
隔着一段距离，隔着喧嚣的人群，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没有笑，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冰冷和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如同静海微澜般的赞许，还有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复杂情绪。那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笼罩，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他看着她，微微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那一刻，林小溪觉得，之前所有的压力、疲惫、委屈和挣扎，都值得了。
他懂她的付出，认可她的价值。这种无声的交流，比任何华丽的夸奖都更能触动她的心弦。
然而，就在这心意隐隐相通的美妙时刻，林小溪放在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陈默学长”的来电。
温暖的阳光，同事的欢呼，网络上一边倒的赞誉，以及远处那个男人深邃的目光……这一切构成的胜利图景，与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名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与她并肩作战、情感复杂难言、却能带给她极致成就感和灵魂震撼的旧爱；一边是始终给予她温暖关怀、代表安稳简单未来的学长。
她的心，再次被拉扯了一下。
林小溪看着顾言琛，又看了看手机上陈默的来电，刚刚因为胜利而雀跃的心情，瞬间蒙上了一层复杂的阴影。她没有立刻接起电话，只是任由它在那里执着地震动着，仿佛在提醒她，现实的抉择，从未远离。而顾言琛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原本略带缓和的眼神，微微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