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望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随即被一股温热的暖流包裹。
她在他沉静的目光里,仿佛看到了那种她所欣赏和期待的、平等而长久的感情的雏形。
雪花无声飘落,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她的心间。
许久,沈昭望着廊外悠悠飘落的雪花,唇角轻轻勾起,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带着点恍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熨帖。
“周砚,”
她转过头,目光清亮地看向他,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觉得你……”
“嗯?”
周砚微微偏头,示意她说下去。
沈昭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带着一种真诚的感叹,轻声说道:
“情感细腻得……不像个男生。”
这话没有半分贬义,更像是一种发现了稀有特质的惊奇与欣赏。
她见过太多粗枝大叶、或是将温柔流于表面的异性。
却很少遇到像他这样,能将那份细致与体贴融入到无声的行动和精准的理解中,直抵人心最柔软处。
周砚闻言,抬眸直视着她。
他并没有因这个评价而感到丝毫局促或不满。
反而,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
他嘴角轻轻勾起,反问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狡黠的试探:
“那么,这算是……你将我归为‘同类’的夸奖么?”
他将“同类”两个字咬得微缓,带着某种特定的指向——
指向她能理解他细腻的内心,指向他们之间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共鸣。
沈昭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
那双冷静和深邃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而在那瞳孔深处,她仿佛能看到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一种滚烫的、几乎要破茧而出的真挚。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廊下的风雪声似乎远去,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在他的注视下,沈昭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耳膜。
她看到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有些怔忪的自己.
也看到了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独独为她绽放的温柔与专注。
许久,或许是短短一瞬。
沈昭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她的嘴角,却缓缓地、不受控制地,扬起了一个同样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二人在姑苏停留了几日,将江南的雪韵和雅致细细品味够了,才踏上归程。
回到家,推开门,一股温暖的气息和诱人的饭菜香便扑面而来。
谢莹婉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回来啦!快洗手,饭菜刚好!”
她的目光在周砚和沈昭身上转了转,最后热切地落在沈昭身上。
“昭昭,快来,让阿姨看看!玩得怎么样?累不累?”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显然是为了给他们接风洗尘。
谢莹婉不停地给沈昭夹菜,语气里满是关切。
“多吃点,在外面跑了这些天,肯定没好好吃饭。冰城是不是特别冷?姑苏呢?听说那边下雪了,湿冷湿冷的,有没有冻着?”
沈昭心里暖暖的,一一回答着。
“谢谢阿姨,不冷的,我们穿得很暖和。冰城很壮观,姑苏也很美。”
她挑了些有趣的见闻说给谢莹婉听,比如在冰雪大世界里玩冰滑梯,在姑苏园林里遇到雪中绽放的梅花,语气轻快。
周砚在一旁安静地吃着饭,偶尔在母亲追问细节时,才简洁地补充一两句,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沈昭带着笑意的侧脸上。
谢莹婉是何等细心的人,她看着儿子那虽然沉默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的神色。
再看看沈昭在自己面前放松分享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不动声色,只是笑容更深了些,又给沈昭舀了一碗汤:
“玩得开心就好!以后有机会,让周砚再带你多出去走走看看。他这孩子别的优点不多,就是做事细心,会照顾人。”
周砚闻言,动作微顿,耳根有些发热,默默低头扒了一口饭。
沈昭也下意识地看了周砚一眼,想起旅途中的种种细致照顾,心里微微一动,对着谢莹婉乖巧点头。
“嗯,周砚他……很照顾我。”
谢莹婉一边指挥着周砚收拾着碗筷,一边继续絮絮叨叨地安排着。
“这年关眼看着就近了,昭昭,你和阿砚有什么想添置的没有?
新衣服、新鞋子什么的,你们年轻人眼光好,自己有空就出去逛逛,买些喜欢的。”
她说着,目光慈爱地在沈昭和周砚之间流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明显的期待和喜悦,
“对了……你周叔叔那边的工作也差不多收尾了,估摸着就这几天也该回来了。他要是知道昭昭你来家里住,还和阿砚相处得这么好,肯定特别高兴。”
她这话说得自然,却让沈昭心里微微一动。
周砚的父亲,那位常年忙于工作的周叔叔,在她的记忆里印象有些模糊,只记得是个看起来很严肃、话不多的男人。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砚,见他神色如常,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对父亲的归来早已习惯。
谢莹婉没注意到两人细微的互动,依旧沉浸在即将团圆的喜悦里,盘算着:
“等他回来,咱们一家人正好一起置办年货,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一家人……
这个词让沈昭的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流。
自从父母离异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属于“一家人”的、琐碎而温暖的期盼了。
周砚在这时开口,“明天有空的话,可以去商场看看。”
沈昭从微怔中回神,看着谢莹婉期待的目光。
又看看周砚平静却笃定的眼神,那份陌生的暖意渐渐压过了最初的些许无所适从。
她点了点头,唇角弯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