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咳嗽过后，林曜瘫软在座椅里，胸口像是被火燎过一样灼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
额头的退烧贴似乎都被蒸腾的热度烘得有些发干。
坐在旁边的刘子航早就注意到他状态极差，此刻更是忧心忡忡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
“曜哥，你没事吧？脸白得吓人，要不我再叫校医过来看看？”
林曜闭着眼，艰难地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平稳行驶，窗外的景色匀速向后滑去。
车内其他同学的喧闹声像是隔着一层水膜，模糊不清。
沉默了许久，久到刘子航以为他又昏睡过去时，林曜忽然极轻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子航……”
“嗯？曜哥你说，我听着呢！”
刘子航赶紧把耳朵凑得更近。
林曜依旧闭着眼，睫毛因为高烧而微微颤抖。
他像是用尽了力气，才缓慢地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被高烧和那个诡异梦境无限放大的问题：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啊？”
刘子航愣了一下，完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他挠了挠头，看着林曜烧得通红却异常认真的侧脸，试探性地回答。。
“帅？成绩好？打球也厉害……家里还有钱？”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公认的优点。
林曜眉头蹙得更紧，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显然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刘子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嘀咕着这烧得是不是有点神志不清了。
但还是努力想了想，憋出一个词。
“呃……暖男？”
这个词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林曜某根敏感的神经。
他猛地睁开眼，因为高烧，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自嘲和茫然。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中央空调？”
刘子航瞬间噎住了，脸上闪过一丝被说中心思的尴尬。
他张了张嘴，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但在林曜那双烧得通红却执拗地盯着他的眼睛注视下，最终还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地小声承认：
“……呃，说实话，曜哥你对谁都挺好的，是、是有一点点啦……就一点点！”
他急忙补充，试图挽回，“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大家不都挺喜欢你的……”
后面刘子航还说了些什么，林曜已经听不清了。
“有一点点……”
“中央空调……”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嗡嗡作响的脑海里反复回荡，与梦中那个无视沈昭、对合作商千金展露温柔笑意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真的是这样的。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和自我厌弃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胸口剧烈起伏，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他所以为的温柔和光芒，在旁人看来，竟是这般廉价和……可笑。
大巴车缓缓停在一中校门口，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喧闹着涌下车，各自寻找着前来接应的家人或相约结伴回家。
“昭宝，明天见！”赵心怡挽着孟空翠的胳膊，冲沈昭挥手。
盛星辰笑道：“明天见！”
“嗯，明天见。”
沈昭笑着回应，目送她们离开。
她刚背好书包，一转身，就看见周砚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她身侧，神色自然。
“一起走？”
沈昭看了看他，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刚走出几步，融入散开的人流。
另一边，刘子航费力地搀扶着脚步虚浮、脸色潮红的林曜下了车，担忧地问：“曜哥，你这样不行，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林曜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晃动，他勉强支撑着，胡乱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不用……我自己……”
他的话戛然而止。
模糊的视线里，猛地撞入两个并肩而行的熟悉背影——
沈昭微微侧头对周砚说着什么，唇角带着轻松的笑意，而周砚微微低头听着。
这一幕，像一道刺目的闪电，瞬间劈开他混沌滚烫的脑海！
一些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汹涌而至——
奢华宴会厅里她疏离倦怠的眼神、他松开挽着她的手走向另一个女孩、她独自站在炫目灯光下苍白的脸……
剧烈的刺痛感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比高烧带来的任何不适都要猛烈！
“不……不是……”
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低吼，像是被困住的野兽，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慌和失去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甩开刘子航搀扶的手，如同疯了一般，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两个背影冲了过去！
“曜哥？！”
刘子航惊愕的呼喊被抛在身后。
周围的人群发出小声的惊呼，纷纷避让开这个状态明显不对的少年。
周砚最先察觉到身后的异动，他眉头一蹙，下意识地将沈昭往自己身后一拉。
但林曜的速度快得惊人，他几乎是扑了上来，一把死死抓住了沈昭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沈昭痛得瞬间蹙紧了眉头。
“你干什么！放开！”
沈昭试图挣脱，却发现他手劲大得吓人，五指如同铁钳般箍紧她的手腕，滚烫的温度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皮肤。
林曜双目赤红，呼吸粗重灼热，死死地盯着她，眼神混乱而狂乱，像是要从她脸上确认什么，又像是害怕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嘴里语无伦次地喃喃。
“不是……不该是这样……你不能……不能……”
“放开！”
沈昭又惊又怒，用力挣扎。
周砚脸色瞬间冷沉如水，上前一步，厉声道。
“松手！”
他伸手去掰林曜的手指。
可林曜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反而抓得更紧，通红的眼睛只死死盯着沈昭，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别走……别跟他走……”
那股蛮横的、不顾一切的力道和滚烫的温度，以及他眼中那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彻底激怒了沈昭，也勾起了她某些极其不悦的前世记忆。
新仇旧恨交织着担忧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