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舟寂然,如棺椁悬浮于万古死寂的归墟海眼之底。司契假死之躯依附于侧,借其微薄守护道韵为灯,以“枯莲吞墟”之境为引,极其缓慢地汲取着海眼中精纯到极致的死寂之气,修补着近乎崩碎的道基。过程凶险万分,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会打破平衡,引动整个海眼力量的碾压。时光于此失去意义,唯有道体裂缝在寂灭之气的淬炼下,一丝丝弥合,黯淡的混沌道韵重新凝聚,虽远未复原,却总算稳住了溃散之势。
其间,他数次尝试将神念深入古舟内部,皆如石沉大海。古舟自封太甚,那层守护屏障虽弱,却将其内部彻底隔绝,非玄一道盟核心传承或特定信物,难以窥探。他手中的“玄一令”与金丝帛书,在此地仅能引起微澜,不足以开启门户。
正当司契凝神疗伤,苦思对策之际,怀中那枚沉寂许久的净世莲种,忽地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并非针对古舟,而是指向古舟下方,那片深邃到连寂灭概念都近乎模糊的绝对黑暗之中!莲种内部那幅“枯莲吞墟”道图自主流转,传递出一股强烈的“渴望”与“指引”之意。
“下方……还有东西?”司契心神一凛。循着莲种指引,他将恢复少许的神念极致凝聚,如一根细针,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黑暗。
初时,依旧是无边死寂。然而,当神念下探至某个临界点时,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到超越想象的“镇压”之意,如同沉睡的巨龙,骤然冲击着他的感知!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自然而然散发出的、足以定住地水火风、稳固大千寰宇的无上伟力!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周遭狂暴的归墟之力,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驯服”与“有序”状态,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
“这是……镇运鼎?!”司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禹疆遗刻中提及,盟主将镇运鼎掷入了海眼更深处!难道,此鼎并未被海眼吞噬湮灭,反而在此地发挥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镇压”作用?
他强忍激动,继续下探。终于,在神念的“视野”中,于那绝对黑暗的核心,看到了一尊模糊的轮廓。那是一尊三足两耳、造型古朴厚重的青铜大鼎的虚影!鼎身布满斑驳铜绿,刻有日月星辰、山川社稷之象,虽虚幻不清,却散发着亘古长存、承载文明兴衰的苍茫道韵。鼎口氤氲混沌,仿佛吞吐着整个归墟海眼的寂灭本源,将其狂暴之力转化为一种相对稳定的“沉淀”过程。
净世莲种此刻兴奋地跳动起来,传递出清晰的意念:它渴望接近那尊鼎,仿佛那鼎对它而言,是绝佳的滋养之物,抑或是……同源的存在?
“太初净世莲池……玄一道盟镇运鼎……难道二者有何渊源?”司契思绪飞转。莲池之力主净化涤秽,镇运鼎之力主镇压稳固,皆是对抗混乱与衰败的至高道器,或许本出同源,皆是为了维系某种宇宙平衡而生!
这一发现,意义重大!若镇运鼎尚存,且仍在发挥作用,或许便是阻止“万劫归一”邪阵的关键!甚至,借助鼎力,有可能净化乃至逆转彼界对归墟之力的窃取与扭曲!
然而,如何接近并沟通镇运鼎,仍是天大的难题。鼎处于海眼最核心、压力最恐怖之地,其周身的镇压力场虽束缚了归墟之力,却也形成了更强的屏障。以司契如今状态,贸然靠近,瞬间就会被碾碎。
正当他苦思无解时,那艘一直沉寂的古舟,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波动。舟首那模糊的玄一道盟徽记,竟亮起了一丝微光,一道苍老、疲惫却带着欣慰的意念,如游丝般传入司契心间:
“后来者……汝竟能至此……并引动莲种共鸣……善……”
“镇运鼎乃吾盟根基……借归墟之力反制彼界……然鼎灵沉睡……需太初生机唤醒……”
“古舟核心……藏有盟主一缕残魂印记……及《太虚正道章》入门总纲……或可助汝……”
“切记……归墟海眼……亦是轮回漏洞……彼界所欲……乃打通此漏,窃取根源……”
意念断断续续,至此消散。古舟徽记光芒黯去,再无动静。显然,这已是其残留的最后一点灵性,因感知到莲种与司契的努力,而做出的最后指引。
司契对着古舟,郑重一揖。此番指引,至关重要!不仅点明了唤醒镇运鼎的关键在于“太初生机”(正与净世莲种相合),更指明了古舟内藏有盟主残魂印记与《太虚正道章》线索!甚至,揭示了彼界的终极目标——打通归墟海眼这个“轮回漏洞”!
希望之光,于绝对死寂中,骤然明亮了几分!
他不再犹豫,集中精神,以方才恢复的部分道力,混合一丝净世莲种的太初生机,缓缓渡向古舟核心。同时,将“玄一令”紧握手中,以自身对寂灭与平衡的领悟为引,尝试沟通那缕盟主残魂印记。
过程依旧缓慢而艰难,但这一次,有了明确的方向与钥匙(太初生机、玄一令、平衡道韵),古舟的屏障终于出现了松动。一丝微弱的共鸣,自舟体深处传来,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存在,即将苏醒。
司契屏息凝神,全力维持着这脆弱的联系。他知道,能否得到盟主印记传承与《太虚正道章》线索,进而找到唤醒镇运鼎、对抗彼界的关键,尽在此一举!
归墟海眼最深处,一舟、一鼎、一人,于万古沉寂中,即将揭开逆转乾坤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