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李兰家的烟囱就冒起了青烟。
新鏊子被烤得发烫，她往上面抹了层油，舀起一勺面糊，竹蜻蜓一旋，雪白的面糊就摊成了圆薄的面皮，边缘很快翘起金黄的边。
第一盆煎饼烙好时，东方刚泛出鱼肚白。李兰把饼一张张叠好，用纱布盖着，忙活到太阳落山，数了数，大概才烙了三十多斤。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汗湿的头发，镜里的人眼下带着青黑，却透着股精神头。
这时秀玲忙完也过来了，李兰说第一天手有点生，烙的慢了点，再熬会，能凑够五十斤。
“别赶了，明天早上先送去看看。”秀玲帮她把煎饼搬上三轮车，又告诉李兰明天怎么走，“第一天，先试试水。”
天没亮李兰就骑着三轮车叮叮当当地往矿上赶，刚到食堂后门，就见几个工人围着等。“是送煎饼的不？平安哥说今儿有新煎饼。”一个年轻工人笑着迎上来。
“对对对，都是新煎饼。”
李兰解开纱布，面香气立刻飘了出去。
平安招呼人把煎饼筐抬到厨房，上了秤，然后给李兰开了个条子，上面有日期和斤数等信息，临走告诉她，“条子收好，月底结账要用。”
薄如蝉翼的煎饼透着麦香，卷上食堂的咸菜，工人们几口就吞下去一个，没一会儿，三十多斤煎饼就见了底。
“平安，明儿让再多送点！”有人擦着嘴喊，“这比馒头得劲多了，有嚼劲！”
李兰心里甜滋滋的，回到家饭都没吃就开始忙活了，赵磊走进厨房，看她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不由得皱眉：“刚开始就这么拼？大哥不是说了，不急，慢慢添量。”
“那哪行。”李兰翻着煎饼，竹蜻蜓在鏊子上划出轻快的声响。
“说好五十斤，就得办到。今天才送了三十六斤，明儿一早还得送呢，说啥也得凑五十斤吧。”
到了晚上，还剩下最后一点面糊，李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坐了一天，腰和腿都没知觉了。”
“我来搭把手。快歇会儿，我来烙。”这时秀玲不知啥时候进来了。
李兰不肯：“没事，大嫂，你都忙一天了……”
“让你歇就歇着。”秀玲把她往旁边拉，自己接过竹蜻蜓，“你大哥下班跟我说了，工人们都夸你呢，说你烙的煎饼薄，香，吃着不累牙。”
李兰的脸腾地红了，不好意思地笑：“哪有那么好……就是按我妈教的法子烙的。”
秀玲一边烙饼一边说，“你看，现在有活干，能挣钱，还不闷得慌。人啊，就怕闲着，闲久了，浑身骨头都锈了。”
李兰点头，眼里闪着光：“可不是嘛。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倒觉得浑身是劲。”
“往后送煎饼，记着每天跟食堂对账，特别是开的收条，你可得保管好，你大哥说没有条子矿上不给算账。”
“我知道，今天早上去，大哥就现场给我过的秤。那条子我特意找了个小包放着呢，你放心吧大嫂，你要忙就不要总往这跑，我能行！”
“这最后一盆烙完应该能够50斤了吧。”秀玲说。
“不够我熬夜加班也得凑够，昨天没烙够，今天一定得够，要不大哥在中间也不好做。”
秀玲帮李兰把最后一盆烙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煎饼，秀玲想应该是够了。
第二天天没亮，李兰又蹬着三轮车去了矿上。
“大哥，今天应该够50斤了，昨天可把我和嫂子忙坏了。”见到平安，李兰赶忙说道。
“52斤。”
李兰拿着条子往回赶，这次她的心情特别轻松，因为这样下去每天就能完成任务了，而且以后肯定会越烙越快，说不定天不黑就能烙够数。
回到家，李兰又马不停蹄的准备明早要送的煎饼。
而矿上，食堂分管领导把平安叫到了办公室。
“现在每天按50斤送根本不够，好多工人都吃不上，矿上一千多口人吃饭呢，这点根本不够吃，而且这才供应的午饭，晚饭时间还没有供应。”领导跟平安说着现存情况。
“你回去准备准备，下周开始每天先送一百斤，如果晚饭也供应的话，保守估计一天得送二百斤了。”
“二百斤？”
平安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领导办公室，这五十斤才刚勉强够数，一下要一百斤，以后还要二百斤，看来这钱也不好挣啊。
回到家平安和秀玲一起去了李兰家，李兰此时还坐在鏊子前烙着煎饼。
“大哥，大嫂，你们来了。屋里坐会，我马上就烙完，没几个了。今天五十斤比昨天能快半个钟头了，越烙越顺手了感觉。”
不一会李兰拖着疲惫的身子也来到屋里，看见大哥心事重重的样子，李兰不禁担忧了：“大哥，是不是煎饼没卖完？”
“没卖完？你就算再加五十斤也剩不下！”平安说着。
“啊？再加五十几也能卖完？”李兰吃惊的表情连秀玲都看不下去了。
秀玲赶忙把情况告诉了李兰。
“你大哥下班就跟我说了，这煎饼很抢手，你今天送去的一会就卖完了，还有好多人没吃上呢。”
“他们领导找到他，让下周开始每天送一百斤。说如果晚上也上煎饼，那么一天差不多得要二百斤！”
“我的娘哎，这五十斤都够呛，一下加到一百斤，我白天黑天不睡觉也烙不出来啊。”李兰一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哥大嫂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吗，有啥解决不了的，看把你愁的！”赵磊边说边扶起地上的李兰。
“那你说有啥办法？下星期就送一百斤，今天都星期三了，还有三四天时间准备，难道大嫂丢了裁缝铺也跟着烙？”
秀玲赶忙接过话：“我烙也行，但是我手里的活干到年都干不完，好多订钱都给过了，咱不能不讲信用啊。”
“大嫂，要不这样，咱们村里在家闲着的妇女不少，基本上也都会烙煎饼，你可以问问她们有没有意向烙煎饼卖，现在李兰每天大概能烙五十斤，你从她们手里再收个五十斤不就够数了？”
“就算以后矿上要二百斤，三百斤，烙的人多，一样能给他们送够。”
赵磊的一番话彻底惊醒了在场的其他人，平安，秀玲，包括李兰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赵磊。把赵磊看的浑身不自在。
“你们...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啥？”赵磊尴尬的说道。
“没想到啊，你没上几天学，这脑子还挺好用。”平安激动的拍了拍赵磊的肩膀。
“这个方法太好了，我们咋就没想到，收的价格比矿上给的价格只要便宜点，又能完成任务，还能赚点差价。”秀玲看着赵磊，眼神里满是赞许。
接下来的两天，秀玲见到人就问，会不会烙煎饼。
“会是会，但是俺得看孩子，哪有时间啊。”
“一天几十斤，受不了，俺家那口子也不愿意让俺出这个力。”
问了几个人不是没时间就是怕吃苦。
正在秀玲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主动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