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袅袅拎着油纸包从后门进了院子，鲍大厨远远地闻见那臊腥气味，看到当袅袅打开油纸包的瞬间——
东家疯魔了！鲍大厨的炒勺哐当砸进铁锅。他看着竹篓里蠕动的猪大肠，脸上的横肉气得颤抖：新店开张第二日就弄这些秽物，客官们怕是要报官说我们投毒！
“瞎说什么呢，昨儿夜里的消息你们没听说？”
“今早买鱼似是听到些传闻……但那也只是传闻，大内怎么会吃这等腌臜物！”
金多宝正倚在门框上：今早听说，康家酒楼连夜买了五十斤猪肝......
话音未落，当袅袅已经拎着焯水的肥肠冲进灶间。
起锅！烧油！她夺过鲍大厨的围裙系在柳腰上，铁勺在掌心转出朵银花。葱段撞进滚油爆出青烟时，二十几个帮厨齐齐后退半步——直到焦糖色的肥肠在锅里翻出金甲，混着茱萸末的浓香轰然炸开。
让让！试吃来喽！当袅袅掀开鎏金食盒的瞬间，伙计们像被磁石吸住般聚拢。琥珀色的肥肠块盛在荷叶上，每块刚好够咬一口，椒盐粒在秋阳下闪着细碎金光。
伙计们一人一筷子，再次被的当袅袅的厨艺征服，连连称绝，鲍大厨含泪咽下肥肠，抱着当袅袅大腿哭着说不要工钱只想拜当袅袅为师。
“这点东西就把你征服了？”当袅袅连连摆手说着不收徒不收徒，转头又炒了一盘爆炒肥肠让金多宝端出去上试吃桌，还是和昨天一样的套路。
绸缎庄王掌柜第一个伸手，银戒子沾了油也顾不上擦：咦？这褶皱里竟嵌着芝麻！他忽然瞪大眼睛，香！半点臊气都没有！
翠竹在门前挂上了招牌，上面赫然写着“今日新品：宫廷同款爆炒”
对面康家酒楼正巧今日也推出新品——九转回肠。
老食客们还是更愿意相信老字号，昨日诞生的一些丰盛斋的忠实粉丝对丰盛斋也是有几分信任的，但不多时——
对面康家酒楼的雕花门被撞得哐哐响，两个食客扶着门框干呕：掌柜的！您家肥肠怎么像在泔水里泡了......
有食客还未进门就被呕吐物熏得连连后退，撒腿跑出二里地。在丰盛斋吃到爆炒猪肝的食客对着康家酒楼的食客高声吆喝：“你们那泔水的臊味都熏了半条街，不如尝尝丰盛斋的宫廷同款，虽不及大内的，但起码不至于食不下咽啊！”
“就是！”
满堂宾客嘲讽拉满，门外还在排队的脖子伸得老长：“当真美味？”
“你看我们像要去吐泔水的模样吗？”
“那你们倒是吃快点啊！我们都要饿死了，真不是馋那猪大肠……”
又是供不应求的一天，金多宝连连致歉后面准备进店吃饭的食客，挂上了打烊的招牌。
掌柜的算盘珠快要迸出火星子：爆炒肥肠卖出去八十三份，酸菜鱼加了四十六锅......他突然抬头，鼻尖还沾着朱砂账本的红印：东家真是宫里出来的？
当袅袅瘫在黄花梨圈椅里，绣鞋尖上还粘着片茱萸叶。她望着梁间财源广进的匾额，幻想以后财富自由，噗嗤笑出声：你猜？
余光瞄到鲍大厨擦着手从灶房出来，她喊住鲍大厨：“鲍师傅，你早上说的话可还算数？”
鲍大厨一听这话，双眼发亮，扑通一声跪到当袅袅面前：“师父在上，请受——”
“打住！”当袅袅吓得蹲在椅子上，“你先起来。”
金多宝噗嗤一声没忍住笑，鲍大厨狠狠瞪了他一眼，听话地站起来。
“倒也不是我小气，实在是咱们第一次合作，我对你们不够了解，但俗话说得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也不需要你拜我为师，但你要保证忠于丰盛斋，食方子不可外泄，若是背叛丰盛斋……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当袅袅恶狠狠地“威胁”。
“东家放心，别家厨子只给二两工钱，东家给五两，打死我也不会做叛徒！”
原来是给的多啊……“那如果别家出十两挖你呢？”
“不走！”
“为何？”
“东家会的多！”
“嗯？”
金多宝笑着给当袅袅解释：“鲍大厨是个厨痴，只要能学到好东西，多少银子都挖不走他。”
“好，今晚就开始教你。”当袅袅一直都只知道鲍大厨刀工了得，萝卜雕牡丹，土豆削成发丝，但不知道原来鲍大厨是个真心热爱做菜的。想到自己之前一直防着鲍大厨，不禁唾弃自己对待这样一个单纯的厨子如此恶劣的行为。
厨子好，东家坏。
别说，还真别说，鲍大厨果真天赋异禀，一点就透，失败了几次之后终于对味了——本身酸菜鱼也不是什么难学的东西。
窗外忽然飘来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晚归货郎的吆喝：最新消息！玄武门守将夫人买了十斤猪大肠——
回永寿宫的路上，当袅袅问翠竹要不要学手艺，翠竹眨眨眼：“小姐，您不是已经教鲍大厨做菜了吗？”
“笨，本小姐看起来像是只开一家店的人吗？”
“啊？小姐？您还想开什么呀？”
“答应给官眷的香皂，也需要一个铺子。”
“那小姐的意思是……”
“我教你怎么制香皂，利润咱俩五五分，香皂铺子交给你打理。”
“小姐……奴婢……奴婢不行的小姐。”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奴婢从来没学过这些，不善经营之道，更别说去管别人了……”
“你难道要一辈子为奴为婢当个丫鬟？当丫鬟一月能挣多少？等到了年纪就随便寻个人嫁了？你如果自己都不高看自己，那就只能当牛做马——21世纪就缺你这样的牛马！”
“可是……不都是这样的吗？”
“我偏不。还记得太后娘娘跟我说过的吗？女人也应当有自己的傍身的本事。所以，你也一样。”
翠竹耳边一直回荡着“你也一样”这四个字，红了眼：“从来没有人跟奴婢说过这些，奴婢打小就被卖进侯府，已然觉着那是最好的去处了，虽然跟着小姐时常挨饿挨打……”
“嗯？”不er，兄弟……
“但是奴婢从来没有怨言！如今小姐说奴婢也应当像主子一样有自己的营生，奴婢真的……”翠竹说着哇的一下站在街头大哭，吓得当袅袅以为谁家屠夫杀猪了，“奴婢太感动啦——哇——唔。”
“行了，闭嘴！不许哭！”当袅袅捂住翠竹的嘴恐吓道，模样像极了人贩子恐吓小孩儿。
翠竹立时收声，泪眼汪汪地点头。
当晚，当袅袅通宵达旦地教翠竹制作香皂和肥皂，叮嘱她要区分高价和平价，高价面向高端客户群体，低价面向普通客户群体。翠竹拿着小本本认真做着笔记，从经营理念到制作方法再到营销策略。
“记得还得寻一些好的木匠，照着这些图纸，制作包装盒，记住，这可是另外的价钱！”当袅袅掏出之前自己闲来无事画的图纸，交给翠竹。
翠竹连连点头，虔诚地接下图纸，神情堪比皇后册封大典的肃穆。“那小姐，咱们何时租铺子？”翠竹想到一个问题的关键，没有铺子，怎么制？
“额……时机未到，你先雇一些娘子在后院那间厢房里做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