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信?!怎么会没有回信?!”
砰!
一个茶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热茶飞溅到锦绣脚边,锦绣瑟缩了一下下,磕头哭诉:“夫人,实在是没有回信。林家好些铺子的折变出去了。换了东家。听说是林大爷准备变卖产业,南下做生意!
林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是他们当中最有出息的姑奶奶啊,上次不是跟我认错了!现在我落难了,问他们要点银子打点下,怎么会连个二指宽的条子都不回我!!”
锦绣跪在地上,也不敢吱声。
林氏仰起脸道:“不。锦绣,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你再跑一趟,这次不要到柳树巷去。到……到灞桥码头去。那边有个顶上带凉亭的青砖房子,后门画了一朵莲花的。兴许是最近春季解了河冻,船运繁忙了,他们住灞桥别业里去照料生意了。”
锦绣半晌方道:“夫人,可以是可以。但是到灞桥路远,得去一天。”
“去一天就去一天。少了个人伺候无所谓的!”林氏心烦意乱道,“我这儿给你写个出城文书。你明儿就去,一早就去!”
锦绣是个忠心的,果真第二天一早就去了。
林氏被禁足在院子里,翘首以盼,只觉得等来等去,都不到天黑。好不容易熬到掌灯时分,锦绣回来了。一进屋子,哭哭啼啼的:“夫人。他们是真的要走了。把夫人给的所有产业,都给卖光折现了!”
“什么!!”林氏五雷轰顶!!
“不光这样,舅老爷还大脚丫子踹奴婢出门!”锦绣是受了大委屈回来的,她解开身上披风,只见肩膀上一个又大又黑的脚印,格外明显。
林氏还是不敢信,他们是一家人啊!!
怎么这就……
这就跑了?!
这算什么意思?!
“他怎么说的?你原话述说,不得有误!”
锦绣磕磕巴巴的道:“‘没用的东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想要来图谋我们林家偌大家业?滚!’,这些话,都是当众说的,整个街的街坊都听见……”
林氏无力跌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
“怎么会、怎么会……”
她崩溃了。
嘎嘎哭。
哭得鸭子叫似的。
长裙曳地,逶迤而至,李泽瑜面无表情来到林氏面前。等到林氏抬起头来泪眼模糊惊讶道:“你……旁边人呢?怎么不通传?来人啊,来人……”
“不用叫了。”李泽瑜道,“我和你说几句话就走。”
平静的口吻,行云流水般坐下那动作仪态,不知道哪一个触怒了林氏。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尖叫:“你!你们!尽管!欺负!我好了!!”
李泽瑜眉眼不动,小小年纪,脸上竟是露出威严来。林氏连日来身心煎熬, 早就虚弱了,骂了不到一会儿,喘着粗气停下。
李泽瑜说:“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吧……我们李家到底有没有欺负过你?当年父亲迎娶你的那场景,我还记得。十里红妆,冠冕堂皇,三书六礼,一样不少。也摆了一百多桌喜酒,大宴了三天,戏班子,排场十足。之后,家里就全都是你来管,几年功夫,家里日子越发艰难,而你的外家,铺子一间一间添置,屋子越盖越大。我去打听过,柳树巷一带,俨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本地一霸了。”
林氏恶狠狠瞪着她:“不许如此放肆议论你长辈!!”
李泽瑜微微一笑,不惊不怒:“爹爹闲置吏部多年,到处饮酒作乐,闲散度日。你可知道原因?”
林氏眼神迷茫了一下下,旋即摇头:“男人的事,岂是我们女人能够过问的!”
“一部分,固然是爹爹胸无大志,素来只喜快活风流,不愿承担责任。另一部分,也是因你们林家那位舅舅,成日借用侯府李二爷的威风,招摇过盛,连累了爹爹。”
李泽瑜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步步紧逼。这段日子她开始抽条了,长高了两寸,和成年人的林氏几乎能够平视了,林氏被她气势压倒,步步后退。
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
动弹不得。
李泽瑜停了下来:“一桩桩一件件,你自己放清楚了脑子。好好想一想。到底是李家对你好,还是你娘家对你好?是你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你娘家人的荣华富贵重要?如果离开了李家,你还能不能习惯平民百姓的日子?如果不离开李家,你是想要一辈子困在小院里寂寞老死,还是仍旧做从前那个威风八面的二房夫人?”
林氏面如死灰,只剩下鼻孔一张一合,显得出这个是活物。
两行清泪,潸潸而下:“可是,那毕竟是我亲生父母……”
李泽瑜眼底里,滑过一丝厌蠢:“亲生父母和亲生哥哥,对不对?现在已经变卖家业,跑路了。我实话告诉你,为什么他们要走?”
林氏问:“为什么?”
李泽瑜道:“第一,他们认为你失宠了。而且是毒害姨娘男胎失的宠。父亲不休妻,你也不中用了。第二,林超在柳树巷的铺子,统统入不敷出。他再不跑,就没活路了!又失去了侯府靠山,不就只有远走他乡一途?”
“怎,怎么可能!”林氏喃喃道,“我这么些年给了成千上万的金银……他们不是说,开得很好吗?”
李泽瑜掩嘴笑:“永定河不会是从源头开始就三丈宽,人不会一生下来就一百多斤。你凭什么认为一个当初也就是走街串巷卖针头线脑的小货郎,会骤然之间因得了本钱,就能够成为掌控大生意的能人?”
林氏还是很迷茫:“那我该如何是好!那女人肚子里有了孩子,定会宠妾灭妻的。我,我年纪大了,极难再有孕。我,我只有死路一条吗?!”
李泽瑜道:“那倒不必如此担心。我们家,也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当上正房。你若知道晓丽当初什么出身,自然不能问出这样问题。”
林氏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么成熟出格的话语,会从年芳豆蔻的继女嘴里听来。傻了眼了:“她不是在吏部门口处的小巷人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