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陈默的书房还亮着灯。桌上摊着码头区的地图和76号的排班表,这些都是金九爷刚送来的。
“老徐关在码头仓库区,三号库。”金九爷指着地图,“那里是76号的临时拘留点,今晚值班的是王歪嘴那帮人。”
陈默记得王歪嘴。那个贪财好色的76号小头目,以前没少收他的好处。
“几点换岗?”
“凌晨两点。”金九爷说,“换岗时有十五分钟空隙,守卫最松懈。”
陈默沉思片刻。硬闯不行,但可以智取。
他打电话约王歪嘴在百乐门见面,说有笔生意要谈。
王歪嘴来得很快,还是一脸谄媚相:“陈少爷,这么晚找我有好事?”
陈默推过去一个信封:“听说王队长最近手头紧?”
王歪嘴捏了捏信封厚度,眼睛亮了:“陈少爷总是这么体贴。”
“有件小事麻烦你。”陈默给他倒酒,“我有个远房表弟,今天被误抓了。关在三号库。”
王歪嘴脸色微变:“这...不太合规矩啊。”
陈默又推过去一个信封:“通融一下。就说审过了,没问题。”
两个信封加起来够王歪嘴潇洒半年。他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几点要人?”
“现在。”陈默看了眼怀表,“我跟你去提人。”
王歪嘴带着陈默来到码头仓库区。果然如金九爷所说,守卫很松懈,几个特务正在赌钱。
“王队长,这么晚还来查岗?”一个特务打招呼。
“提个人。”王歪嘴摆摆手,“你们继续玩。”
三号库里阴暗潮湿,关着二十多人。老徐被单独关在最里面的铁笼里,脸上有新添的伤痕。
“就是他。”王歪嘴指指老徐。
陈默心里一紧。老徐的右腿不自然地弯曲着,看来是受了刑。
“把门打开。”
王歪嘴犹豫了:“陈少爷,这人可是重犯...”
“他是我表弟。”陈默冷冷地说,“你要不要验验dNA?”
王歪嘴听不懂英文,但看陈默脸色不好,只好开门。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喊声:“李主任来查岗了!”
王歪嘴脸色大变:“糟了!李士群怎么来了?”
陈默当机立断:“你先去应付,我躲一下。”
王歪嘴慌忙跑出去。陈默迅速把老徐扶到一堆货物后面。
“能走吗?”
老徐摇头,声音虚弱:“右腿断了...别管我,你快走。”
陈默没说话,仔细观察仓库结构。头顶有通风管道,也许能爬出去。
外面传来李士群的咆哮:“王歪嘴!谁让你擅离职守的?”
“主任,我...我来查人数...”
陈默趁机把老徐托上通风管道。老徐疼得满头大汗,但咬牙没出声。
“顺着管道往左爬,尽头有个出口。”陈默低声说,“金九爷的人在下面接应。”
老徐抓住他的手:“一起走。”
“我还要救其他人。”陈默指指其他牢笼,“你快走,这是命令。”
老徐终于点头,艰难地爬进管道。
陈默回到牢笼区,快速打开其他牢门。被关押的人惊慌地看着他。
“想活命的,跟我来。”
他带着这些人从仓库后门溜出去。金九爷的人果然等在那里,把他们接上卡车。
就在这时,仓库里响起警报。李士群发现了异常。
“快走!”陈默对司机喊,自己却转身往回跑。
他不能留下活口。那些开着的牢笼会连累王歪嘴,进而暴露他自己。
回到仓库,李士群正在大发雷霆:“谁放的人?王歪嘴,是不是你?”
王歪嘴跪在地上发抖:“主任,我真的不知道啊...”
陈默躲在暗处,举起消音手枪。必须灭口。
但就在他要扣动扳机时,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呻吟。来自仓库角落的货堆后面。
他悄悄摸过去,发现一个年轻人蜷缩在那里,腹部中弹,血流不止。
是组织的外围交通员小赵。陈默认出他是因为前世记忆——小赵在前世为了掩护他而牺牲。
“陈...陈先生?”小赵认出了他,“快走...别管我...”
陈默犹豫了。带着重伤的小赵,他很难脱身。
但看着小赵年轻的脸庞,他想起前世的愧疚。
“坚持住。”他撕下衬衫给小赵包扎,“我带你出去。”
外面,李士群的吼声越来越近:“搜!他们肯定还没跑远!”
陈默背起小赵,从仓库的窗户翻出去。小赵很轻,但每动一下都会痛苦地呻吟。
码头的探照灯扫过来,他们险些暴露。陈默躲在大货箱后面,心跳如鼓。
必须尽快找到医生。小赵的伤势耽误不得。
他想起秦雪宁。只有她能救小赵。
但现在是宵禁时间,街上全是巡逻队。背着个重伤员,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面前。车窗摇下,露出苏婉清的脸。
“上车。”她简短地说。
陈默来不及多想,把小赵塞进后座。
车子迅速驶离码头。苏婉清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去哪?”
“需要个安全的地方做手术。”
苏婉清点点头,对司机说:“去二号安全屋。”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巧妙地避开所有检查站。陈默这才注意到,这辆车挂的是日本军方的牌照。
“你怎么会在码头?”他问。
苏婉清轻笑:“我一直跟着你。看你今晚要做什么大事。”
陈默心头一凛。军统的监视从没停止。
二号安全屋是医院停用的手术室,但医疗设备很齐全。
苏婉清显然早有准备,谁会知道这是一个安全屋。
陈默把小赵放在手术台上,没想到秦雪宁早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小赵的伤势,她倒吸一口凉气。
“子弹还在里面,必须马上手术。”
陈默退出手术室,苏婉清跟出来。
“你今晚太冒险了。”她说,“为了个外围人员,值得吗?”
陈默没有回答。有些价值,不是用利益能衡量的。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期间陈默一直站在窗边警戒,听着远处隐约的警笛声。
凌晨四点,秦雪宁走出手术室,摘下沾血的手套。
“子弹取出来了,但失血过多,还在昏迷。”
“能活吗?”
“看今晚。”秦雪宁疲惫地说,“如果不起烧,就有希望。”
陈默稍稍松了口气。
苏婉清接了个电话,脸色变得凝重:“李士群暴跳如雷,下令全城搜捕。你们最好离开沪上避避风头。”
陈默摇头:“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他想起舒尔茨的照片。“樱花”计划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他必须留下来。
但这话不能对苏婉清说。
“我还有生意要处理。”他找了个借口。
苏婉清显然不信,但没再追问。
天亮时分,小赵开始发高烧。秦雪宁给他注射了盘尼西林,这是黑市上搞来的稀缺药品。
陈默守在床边,看着小赵年轻的脸庞。这一世,他一定要救下这个年轻人。
窗外,新一轮搜捕开始了。警笛声由远及近。
苏婉清突然敲门进来,脸色严肃:“特务往这边来了,必须马上转移。”
可是小赵现在的状态,根本经不起颠簸。
陈默握紧了枪。如果必要,他只能硬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