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迟国的入口飘着灰黄的雾。
雾里裹着股金属味的香，不是正常的檀香，是香火混着铁锈的味，吸进肺里发涩。入口中央立着个黑铁秤，秤杆刻着“香火纯度刻度”，左边挂着个淡金的罐（标着“虔诚香火·对照组”），右边挂着个灰黑的罐（标着“恐惧香火·实验组”），秤杆往灰黑罐那边斜，刻度上的“88%”正慢慢往上跳，每跳一下，秤杆就“咔嗒”响一声，像在给苦难计数。
悟空蹲在香火秤旁，指尖碰了碰灰黑罐的壁。
罐里飘着淡粉的雾——是业火工厂带来的童魂增效雾，一碰到他的指尖就发麻，像无数根细针戳进魂里。他眼前晃出幻象：车迟国的庶民跪在地上，手里举着香，三仙的手下举着鞭子，每抽一下，庶民的香就烧得快一分，灰黑罐里的雾就浓一分。“是增效雾……”他声音发哑，指尖的魂血滴在罐壁上，瞬间被雾吸进去，刻度跳到了“89%”，“我们带的孩子残魂，是给恐惧香火‘加料’的……我怕。”
唐僧站在他身后，手里攥着个瘪了的童魂残罐。
罐里还剩点淡粉的雾，是没倒完的增效剂。他把罐按在胸口，怀里的通关文牒边缘发焦，上面的字只剩“车迟国实验前置指令：1. 悟空需用‘丹炉恐惧’激活增效雾，助恐惧香火纯度达标90%；2. 沙僧项链记录‘香火纯度波动’，上传天庭实验库；3. 牛魔王需监督‘香火采集流程’，禁止庶民中断供奉”。他没说话，只是把罐口对准灰黑罐，最后一点雾飘进去，秤杆又“咔嗒”响了声，刻度停在“89.5%”。
八戒靠在黑铁秤的支架上，钉耙尖齿戳进雾里。
挑出点灰黑的香火渣，渣里还沾着细弱的情绪残片——是庶民的恐惧，一碰到空气就发颤。“别盯着刻度了。”他声音冷得像秤铁，“系统要的不是‘达标’，是‘超额’——恐惧香火越纯，他们收割的情绪越多，修补囚笼的能量就越足，我们的‘反抗’才更有‘价值’。”
沙僧的骷髅项链突然亮了。
淡蓝光裹着香火秤，映出秤杆里的细字：“车迟国实验参数修正：1. 虔诚香火纯度目标降至55%（降低对比门槛）；2. 恐惧香火纯度目标升至95%（提升能量产出）；3. 童魂增效雾可追加使用，直至纯度达标”。“是参数修正！”沙僧嘶吼，蓝光抖得像他的鳞片，“他们为了让恐惧香火更纯，连对比门槛都降了，庶民要受更多罪！”
牛魔王的声音从雾后传来。
黑甲上沾着点灰黑的香火渣，手里的铁棍指着雾里的人影：“那些庶民不是信三仙，是怕三仙的鞭子，怕饿肚子——他们的恐惧是‘算好的’，三仙的鞭子抽多少下，香火纯度涨多少，系统早算好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点无奈，“我这个‘观察员’，就是帮他们数‘鞭子数’，帮你们看‘纯度涨’，全是演戏。”
悟空慢慢站起来，身体发僵。
蓝光里的参数修正像块冰，砸在他的魂里——五庄观的神魔被消化，宝象国的国王被榨泪，平顶山的自己被采怒，现在庶民的恐惧被算着“鞭子数”涨纯度，连对比门槛都能随便改，系统根本没把众生当人。他往雾里走了一步，脚踩在香灰上，灰里的香火渣硌得脚底发疼，像庶民没处说的疼。“为什么……”他嘶吼着，铁棍往香灰里砸，“连庶民的怕都要算‘鞭子数’，连门槛都能改，你们到底有没有底线？”
观测员的机械音从香火秤顶端传来。
混着雾里的“咔嗒”声，没半点温度：“童魂增效雾注入完成。1. 恐惧香火纯度89.5%，距目标差0.5%；2. 悟空需靠近供奉台，‘丹炉恐惧’与庶民恐惧产生共振，补足纯度差额；3. 若一炷香内未达标，触发‘庶民惩罚’（追加鞭刑）。”
唐僧突然把瘪罐往香灰里扔。
罐滚了几圈，停在个跪着的庶民脚边。那庶民抬头看了眼，又飞快低下头，手里的香烧得更旺了，灰黑罐里的雾又浓了点，刻度跳到了“89.6%”。“惩罚……”唐僧声音发颤，看着庶民泛青灰的指尖，“你们连让他们少挨一鞭子都不肯，我们带的残魂，是帮你们催着鞭子落得更快……”
八戒扛起钉耙，往雾里的供奉台走。
钉耙尖齿上的香火渣飘着，像挂着无数个细小的恐惧。“走了。”他声音没起伏，“你不共振，庶民还是要挨鞭子，纯度早晚达标——至少去看看，他们怎么把‘信仰’变成‘挨打的理由’。”
沙僧的项链暗了下去。
蓝光消失前，最后映出供奉台的景象：三仙的雕像立在台上，雕像手里拿着的不是法器，是个金属计数器，上面跳着“鞭刑次数：1387”，旁边的屏幕写着“恐惧香火纯度：89.8%”。
悟空走在最后，手里的铁棍几乎要攥不住。
雾里的香火味越来越浓，金属味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看到庶民们麻木地跪着，举香的手在抖，却不敢停，三仙的手下挥着鞭子，每一下都让灰黑罐的雾更浓——他知道，业火工厂的童魂没烧完，车迟国的“香火实验”才是更残忍的“饲苑”，而他的恐惧，就要成为压垮庶民的最后一点“纯度”。
牛魔王跟在他身后，铁棍在手里晃得沉。
他看着香火秤的刻度慢慢往上爬，知道自己这个“观察员”只能看着，看着庶民挨鞭子，看着恐惧香火达标，看着系统把一切都算进“实验报表”——就像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的“反抗”也会被算进报表里，变成神佛的“能量”。
灰黄的雾还在飘。
香火秤的“咔嗒”声还在响。刻度慢慢跳到了“89.9%”，离90%只剩一步——下一次鞭子落下，庶民的恐惧就会达标，而他们，就要走进车迟国的深处，看着这场“信仰实验”，如何把最后一点人性，也榨成冰冷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