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对手远比他想象的更为狡猾、残忍和隐秘。隆城惨案只是冰山一角,一条更庞大、更黑暗、更血腥的链条,正潜伏在这动荡江湖的阴影之下,无声地吞噬着生命。面对如此谨慎、残忍且组织严密的对手,想要追查到他们的踪迹,甚至找到他们的老巢,将其一网打尽,无疑是难如登天。他们隐藏在最深沉的黑暗里,行事毫无底线,利用人性的贪婪和江湖的动荡来实施这骇人的勾当。
他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下魔窟里又待了许久,试图找到任何一点可能被遗漏的线索。他用剑尖仔细翻查灰烬,检查墙壁的每一寸,甚至忍着恶心检查那些废弃的工具。但最终,他一无所获。对方做得太干净了。
最终,李飞熄灭火焰,带着沉重的心情和满腔的怒火,退出了这个人间地狱。当他重新回到地面,呼吸到山林间清冷的空气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夕阳的余晖洒在破败的山神庙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他回身,仔细地将神像背后的石板尽可能恢复原状。现在打草惊蛇毫无意义。
站在庙外,远眺着连绵的荒山,李飞的心情无比沉重。隆城的惨案真相更加清晰,却也更加黑暗。这不仅仅是一场屠杀,更是一场针对人本身、针对生命尊严的、系统性的、牟取暴利的罪恶产业链。从“人间驿站”的诱骗,到“人间地狱”的摧残,到“地狱丐帮”的剥削,再到这“地狱尸山”最终的“利用”,一条冰冷血腥的链条浮现在他眼前。
他知道,仅凭他一人之力,甚至加上虎云,也难以撼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但他更知道,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无论你们藏得多深,无论有多难,”李飞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仿佛要穿透群山,直抵那罪恶的源头,“我李飞在此立誓,必穷尽此生,将你们连根拔起,告慰所有无辜逝者的在天之灵!”
夜色渐起,将他孤独却决绝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李飞最后看了一眼那荒败的山神庙,将其位置牢牢刻印在脑中,随后身影一闪,迅速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向着京门方向返回。
李飞带着一身疲惫与难以驱散的沉重心情,在暮色四合时分回到了京门。虎云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李飞安全归来,她才长长松了口气,但随即被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阴郁和身上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所惊心。
虎云立刻迎上前,声音里带着担忧:“怎么样?有找到吗?”
李飞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找到了,在城北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里。但……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一个空壳,处理得很干净。”他简要将地下那处临时处理点的情形描述了一番,即便省略了最血腥的细节,那场景依旧让虎云听得脸色发白,拳头紧握。
“这帮天杀的畜生!”虎云咬牙切齿,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他们行事周密狠辣,绝对不容小觑。”李飞沉声道,“隆城之事,恐怕牵扯极大,远超你我想象。线索暂时断了,但我们不能放弃。”
两人压下心头的愤怒与凝重,当前最紧要的是安置好这些刚刚脱离虎口的孩子们。他们根据孩子们提供的零星信息和虎云多方打听,开始逐一将孩子们送还他们的亲人。
每一次归还,都伴随着骨肉团聚的狂喜与泪水,看到亲人重逢、抱头痛哭的场景,李飞和虎云心中既感宽慰,又更加沉重。他们反复严肃地告诫每一位亲人:“世道不太平,歹人诡计多端。务必看好孩子,多加教导,莫要再让他们轻易被人哄骗利用。需得教会他们辨别好坏,识别危险,保护自己。”
亲人们经历了失而复得,无不后怕不已,对李飞和虎云感激涕零,将他们的嘱咐牢牢刻在心里,连连保证定会严加管教孩子。
最后,其他孩子,包括小铁柱都回到了家人的怀抱,只剩下小石头,他低着头,绞着衣角,站在角落里,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土块,显得格外孤单。他知道,自己没地方可去。
虎云看着这孩子,眼中满是怜悯。她蹲下身,柔声道:“小石头,别怕,我们会给你重新找个‘家’的。”
李飞走了过来,他与虎云对视一眼,彼此心意已通。他们早就商量过小石头的去处。这孩子本质不坏,只是生存所迫,加之无人引导,学了些不好的习气。若放任不管,极易再次误入歧途。而此地离鹤仙谷不远。将小石头送去鹤仙谷,外公肯定会非常高兴的。且鹤仙谷环境清幽,与世无争,正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外公和褚良定能好生管教他。有人引导,应能让他摒弃前习,走上正道。
“小石头,”虎云声音放缓了许多,“你可知鹤仙谷?”
小石头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山清水秀,谷里有位慈祥的老爷爷和一位很好的哥哥。”虎云面带微笑地说着,“你愿意去那里生活吗?在那里,你可以吃饱穿暖,有人照顾你,还可以学些本事。”
小石头抬起头,眼睛里有一丝微弱的光,但更多的是不确定和胆怯。他习惯了流浪,对于“家”的概念早已模糊,甚至有些害怕。
虎云轻轻握住他冰凉的小手:“别担心,那里不是龙潭虎穴,是能让你安心长大的地方。周仙爷爷和褚良哥哥会教你武功,学好本事,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小石头看了看虎云,又看了看李飞,起初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其实没有太多选择,但潜意识里,他觉得眼前这两个人神色温和,并非凶恶之人,是可以信任的,甚至开始对那“鹤仙谷”生出了一丝好奇与期待。
决定已下,两人便不再耽搁。他们简单收拾行装,带着小石头,便朝着鹤仙谷的方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