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抬起头,散乱的发丝下,那双曾盈满灵动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最后的倔强,像风中残烛般闪烁着微光。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生机正飞速流逝,经脉如同被冻裂的冰层般寸寸断裂,但她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涣散的真元凝聚成一缕微弱的风刃,带着不甘与决绝,射向乌木杖老者的面门。
无人注意到,她那枚平日里视若珍宝的玉佩,早在方才的混乱中便已悄然碎裂——玉佩裂开的缝隙中,曾流转着淡淡的光晕,那是她师门长辈赠予的护身法器,能在危急时刻激发一道防护光盾。
若是玉佩完好,刚才老者那道致命的毒针,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穿透她的防御。
乌木杖老者见那风刃软弱无力,只微微偏头便轻松避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手中的乌木杖带着呼啸的风声,毫不迟疑地砸向苏晴的头顶,杖头的墨绿色晶石在残阳下闪着幽冷的光。
“咔嚓”一声脆响,如同琉璃落地。
苏晴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鲜血从她的七窍中缓缓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乌木杖老者喘着粗气,看着倒在地上的苏晴,并未察觉这场对决中那一闪而逝的变数。
他只当自己胜得理所当然,却不知若非那枚玉佩恰巧碎裂,此刻倒在地上的,或许便是他自己。
周明望着苏晴倒下的身影,自己没法过去营救,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团滚烫的血沫,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鼻腔里缓缓溢出。
“师妹……”他低声念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曾几何时,两人一同拜入宗门,在演武场上切磋术法,在藏经阁内抄写典籍,苏晴总爱追在他身后,喊他“周师兄”,眉眼间带着少女的灵动。
那时的他们,只知一心修炼,以为修仙之路虽苦,却也有同门相伴的暖意。
现在已经阴阳两隔了,周明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口,那里的血还在缓缓渗出,染红了衣襟。
玄水道长临死前那道冰锥不仅伤了他的肉身,更有一缕阴寒之气侵入身体中,此刻正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啃噬着他的经脉。
“罢了……”他又叹了口气,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苏师妹走了,或许也是种解脱,至少不必再承受这修为溃散、油尽灯枯的煎熬。
他靠着身后的断壁坐下,胸口的剧痛让他忍不住佝偻起身子,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布满血污的手背上。
远处,持青铜鼎的老者还在艰难地调息,乌木杖老者站在原地看着赤焰心果,可这些都与周明无关了。
他甚至懒得再去看那枚引得数人殒命的赤焰心果了,眼中只剩下一片疲惫的空洞。
他知道,自己的大限也快到了,或许下一刻,或许再过片刻,他便会像玄水道长、慧能和尚、苏师妹一样,倒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成为荒山腐土的一部分。
风从山谷口吹进来,带着血腥与草木的气息,拂过周明苍白的脸颊。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又听到了苏晴喊他“周师兄”的声音,清脆如铃,回荡在记忆深处。
这一次,他没有再睁开眼,只有唇边那抹淡淡的苦涩,随着最后一丝气息的消散,凝固在脸上。
乌木杖老者收回目光,拄着乌木杖,看着苏晴的尸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有深深的疲惫与后怕。
刚才若不是苏晴强行施展那禁忌术法导致后劲不足,若不是他最后拼死一搏动用了精血秘术,死的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体内的经脉传来阵阵刺痛,显然刚才的激战与秘术反噬,让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现在的状态,别说遇到其他修士,就算是遇到一头一阶妖兽,恐怕都难以应付。
“赤焰心果……终究是我的。”老者再次抬头看向那株赤焰心果,眼中重新燃起贪婪的光芒。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石缝走去,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息片刻,墨绿色的血液时不时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不远处的古树阴影中悄然浮现。
孙摇!
他一直潜伏在暗处,将这场血战的全过程尽收眼底。
从玄水道长与慧能和尚的拼死一搏,到苏晴与乌木杖老者的惨烈厮杀,他都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出手。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孙摇眼中寒光乍现,身形微动间,已施展开《飘渺迷踪步》。
只见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一片落叶般在林间穿梭,步法诡异灵动,每一次起落都精准地踏在枝叶缝隙或地面凹陷处,竟未激起半分声响,连周身元力都收敛得一丝不漏,仿佛与周遭的林木光影融为了一体。
转瞬之间,他已悄无声息地潜入山谷,就像暗夜的杀手,紧盯着猎物。
甫一落地,孙摇眼神一凝,体内元力骤然改换法门,《影杀术》第一式“暗影隐匿”悄然运转。
刹那间,一层淡淡的黑影如水流般漫过他的周身,将他的身形彻底融入周围的阴影之中,不仅气息全无,连光影折射都被完美扭曲——此刻的他,就像一道真实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朝着乌木杖老者的身后飘去,连脚下扬起的微尘都仿佛被暗影吸附,未发出半点异动。
乌木杖老者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赤焰心果上,赤焰心果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与他体内的阴寒灵力形成鲜明对比,让他感到一阵舒适,几乎要沉醉在即将得手的喜悦中。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在他的身后。
孙摇握住有情剑剑柄,他的右手猛地一剑刺出,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老者的后心刺去!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利刃切入豆腐。
有情剑毫无阻碍地刺入了乌木杖老者的后心,剑身没入大半。
剑身上的纹路瞬间亮起,如同活过来一般,一股狂暴而精纯的元力顺着剑身涌入老者体内,蛮横地冲击着他的经脉,摧毁着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
“呃……”
乌木杖老者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惊愕。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口穿出的剑尖,剑尖上沾染着他墨绿色的血液。
“你是……谁?”老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过头,想要看清是谁在背后偷袭。
他看到的,是一张被阴影笼罩的脸,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看到一双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的眼睛。
那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摇没有回答,他知道对一个将死之人,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他手腕猛地一翻,有情剑在老者体内搅动了一圈,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生机。
“嗬……嗬……”老者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手中的乌木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杖头的墨绿色晶石彻底失去了光泽。
孙摇手腕一抽,有情剑带着一股墨绿色的血液从老者体内拔出,剑身上的纹路缓缓隐去,恢复了平淡无奇的样子。
他没有丝毫停留,左手凝聚元气,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那枚刚刚被老者拿到手、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赤焰心果。
入手温热,一股精纯而霸道的火属性灵力从心果中散发出来,与老者残留的阴寒之气形成鲜明对比,让孙摇的手掌感到一阵灼热。他能感觉到这枚心果中蕴含的庞大能量,足以让一个筑基初期修士在短时间内修为大进,甚至有望冲击中期瓶颈。
孙摇毫不犹豫地将赤焰心果收入乾坤戒指中,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直到这时,持青铜鼎的老者才反应过来。
“什么人?!”
老者脸上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还隐藏着一个练气境的角色,而且出手如此狠辣果决,瞬间就击杀了虚弱的乌木杖老者!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如乌木老者了。
持青铜鼎的老者也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瞎掉的右眼流着血,模样显得格外狰狞。
他尽管心中惊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地说道:“阁下好手段!这赤焰心果乃是我等拼死争夺之物,阁下不劳而获,未免太过说不过去吧?”
孙摇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持青铜鼎的老者身上,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手中的有情剑上,墨绿色的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滴落,滴在地上,发出“哒、哒”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东西,谁拿到就是谁的。”孙摇的声音平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你若是想要,尽管过来拿。”
他的话语很简单,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与霸道。
“阁下何必如此?”持青铜鼎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挤出一丝笑容,“我已是强弩之末,绝非阁下对手,这赤焰心果归阁下所有,我即刻便走,绝不敢再有任何觊觎之心。”他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孙摇看着老者,眼神依旧平静:“可以。”
听到这话,持青铜鼎的老者如蒙大赦,踉跄着朝着山谷外走去,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孙摇突然改变主意对他下手。
很快,持青铜鼎的老者便消失在了山谷的拐角处。
孙摇立于山谷中央,周身的暗影尚未完全褪去,仿佛与周遭的血腥气融为一体。
他缓缓转动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断枝与血泊交织,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气几乎凝成实质,以及妖兽死前喷吐的腥臊味,呛得人胸口发闷。
他默立片刻,喉结微动,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死亡气息的空气,体内因方才刺杀而翻涌的元力渐渐平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也随之敛去,只余下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杀戮本就是修仙界的常态,若心有动摇,早在踏入这条路时便已沦为枯骨。
没有过多犹豫,孙摇抬脚迈向不远处那三具庞大的妖兽尸身。
那是三头筑基境巅峰的妖兽,此刻僵硬地伏在地上,依旧散发着生前的凶戾之气。
孙摇走到火狮身前,左手轻抚过火狮的皮毛,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随即催动乾坤戒指,一道淡青色的光晕从戒面漾开,笼罩住火狮的尸身。
只见那庞大的躯体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竟缓缓缩小,化作一道暗沉的流光,“嗖”地一下没入戒指之中,只在原地留下一摊尚未干涸的黑血。
紧接着是火羽鹰和黑鳞蟒,孙摇如法炮制,再次催动戒指,将它们收入其中。
收完三头妖兽尸身,他这才转过身,目光缓缓落在那些死去的修士身上,玄水道长,慧能和尚,苏晴伏,乌木杖等这些人……
这些不久前还在为赤焰心果拼死搏杀的修士,此刻都已沦为冰冷的尸体,再无半分生气。
这时候孙摇来到乌木杖老者与持青铜鼎老者的尸体上时,眉头微微蹙起。
他知道这两位老者出手争夺一枚冰髓珠——那珠子蕴含至纯的冰系灵力。
按常理说,这般珍贵的灵物,他们必然会贴身收藏。
孙摇先是蹲在乌木杖老者尸体旁,手指拂过对方冰冷的衣襟,又在腰间、袖袋等处仔细探了探,连靴底都没放过,指尖触到的只有粗糙的布料与僵硬的皮肉,并无丝毫冰凉圆润的触感。
他起身走到持青铜鼎老者身边,动作同样细致。
这老者脸上凝固着死前的狰狞,孙摇翻遍他的僧袍夹层,甚至检查了那只紧握成拳的左手——掌心空空如也,唯有几道深深的指甲掐痕。
“不对劲。”孙摇直起身,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自语,“这冰髓珠分明该在他们其中一人身上,怎么会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