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者”号如同一个耗尽了力气的伤兵，在混沌的波涛中勉强维持着平衡。舰体外部，何雨柱那被压缩到极致的“定义气泡”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抵御着无孔不入的规则侵蚀。内部，能源储备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的丧钟，红灯将每一张疲惫而紧张的面孔映照得一片惨然。
“能源剩余……百分之十二……预计维持当前状态……不超过十二标准时。”铁魄核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杂音，它的逻辑光辉也黯淡了许多，运算能力正在因能源短缺和环境影响而急剧衰退。“外部规则压力持续增强……‘织网者’追踪信号强度提升……我们被锁定了。”
绝境。真正的绝境。
雷栋靠在指挥席上，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看向何雨柱的目光依旧坚定：“柱子，方向？”
何雨柱悬浮在舰桥中央，暗影身躯比之前更加凝实，却也更显沉重。他双手虚托，两团青色的星火——一团活跃，一团沉寂——正在他灵光力量的温养下缓缓旋转、靠近，彼此的光芒交织，如同相互依偎的萤火。随着这部分更活跃本源的回归，那缕指向性的烙印变得更加清晰、强烈，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感知中灼烧出一个明确的坐标。
那坐标，指向深渊最核心、最黑暗的区域，一个连混沌本身都仿佛要向其坍缩的“点”。仅仅是感知到那个方向，就让人灵魂战栗，仿佛在凝视宇宙的终结。
“坐标确认……‘归墟之眼’。”何雨柱的意念低沉，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他从“初源之茧”的传承和雨水本源传递出的碎片信息中，拼凑出了这个名称。“那里……是这片‘无序深渊’的源头，也是……‘钥匙’的藏匿之处。”
“归墟之眼……”雷栋重复着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有具体情报吗？”
“信息……很少。”何雨柱摇头，“只知道那里是规则崩坏的最终体现，是‘存在’与‘虚无’的边界，连‘织网者’都不敢轻易深入。雨水将‘钥匙’藏在那里，或许是认为那里是唯一能避开‘仲裁议会’及其爪牙绝对监控的地方。”
风险与机遇，在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前往“归墟之眼”，可能是自投罗网，也可能是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唯一的生路。
“能源不足以支撑我们抵达那里，更不足以支撑可能发生的战斗或探索。”铁魄核心陈述着冰冷的事实，“按照当前消耗速率和距离计算，我们将在抵达坐标点前约三标准时，彻底失去动力和防护。”
三小时的时间差，如同天堑。
舰桥内一片死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蔓延开来。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却要倒在终点线前吗？
就在这时，那团活跃的雨水星火，似乎感应到了众人的绝望与哥哥心中的沉重，轻轻跃动了一下，传递出一段更加清晰、却也更令人心碎的意念：
“哥哥……不要……放弃……”
“我的……力量……可以……”
“燃烧……我……带你们……去……”
“不行！”何雨柱的意念瞬间变得激烈，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与心痛！他明白了雨水的意思——她要燃烧自己这部分好不容易找回的本源，以其蕴含的庞大生机与混沌能量，作为“逐火者”号最后的燃料！
“还有……办法……”铁魄核心的光辉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极其剧烈而危险的运算，“检测到何雨水（活跃本源）能量结构与‘定义权柄’存在高度互补性……结合‘初源之茧’传承中关于‘概念引擎’的残缺描述……存在理论上的……可行性……”
“概念引擎？”何雨柱和雷栋同时一怔。
“并非……常规能量驱动……”铁魄核心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它最后的生命力，“而是利用‘定义’权柄……直接界定‘移动’这一概念……以自身存在和认可的概念……作为‘燃料’和‘推力’……绕过常规物理规则限制……实现超规则航行……”
理论很美好，但现实极其残酷。铁魄核心快速推演出的数个模型都在极短时间内崩溃，唯一的共同点是——需要一个极其强大、稳定且具备高度“定义”权限的核心作为引擎“点火器”和“规则锚点”，并且需要海量的、高品质的“概念燃料”。
何雨柱可以作为那个核心。但“概念燃料”从哪里来？燃烧雨水吗？那与她的提议有何区别？
“不……用雨水……”铁魄核心的光辉骤然变得刺目，仿佛回光返照，“用……我的……逻辑核心！”
“什么？！”雷栋失声。
“我的存在……基于绝对秩序逻辑……其本身……就是一种高度凝练的‘秩序’概念集合体……”铁魄核心的意念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将其……分解……重构……可以作为最初始的……‘概念燃料’……足以支撑……一次短程的……‘概念跃迁’……直达‘归墟之眼’外围……”
“不行！”这次是何雨柱和雷栋同时反对。铁魄核心不仅是强大的战力，更是不可或缺的伙伴与导航员！
“这是……最优解……”铁魄核心的光辉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能源即将耗尽……‘织网者’追兵将至……犹豫……即是死亡……何雨柱……记住……‘变量’……才是关键……秩序……并非唯一……”
它的意念越来越微弱，最后化作一道璀璨到极致、仿佛蕴含了宇宙间所有逻辑脉络的光流，猛地脱离了其主体结构，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射向了何雨柱！
“铁魄！”雷栋目眦欲裂。
何雨柱下意识地张开暗影之手，接住了那道蕴含着铁魄核心最后意志与全部逻辑本质的光流。光流入手冰凉，却沉重如山，其中蕴含的庞大而纯粹的“秩序”概念，让他灵魂震颤。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
“织网者”的追踪信号已经近在咫尺，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穿透混沌，锁定而来。
何雨柱猛地抬头，混沌双眸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一手托着融合中的雨水星火，一手紧握铁魄核心所化的“秩序光流”，将自身灵光催动到极致，与脚下这艘承载着最后希望的“逐火者”号产生最深层次的共鸣！
“老雷！稳住舰船！所有人……抓紧了！”
他不再去思考成败，不再去计较得失，将全部的心神、意志、力量，乃至对妹妹的守护、对伙伴牺牲的悲愤、对未来的期盼，全部灌注到那玄之又玄的“定义”权柄之中！
他对着前方的无尽混沌，对着那令人绝望的“归墟之眼”坐标，发出了超越声音、超越能量、直达规则本源的呐喊与界定：
“我界定——”
“此地与彼地之‘距离’……于此刻……归零！”
“我界定——”
“此身与此舰之‘存在’……为跃迁之‘凭依’！”
“我界定——”
“此念与此志之‘坚定’……为前行之‘燃料’！”
“燃我之念！承友之志！护亲之愿！”
“概念引擎——”
“启航！”
轰！！！！！！！
无法用任何物理单位描述的震撼发生了！
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能量的喷发，没有空间的扭曲。“逐火者”号庞大的舰体，连同其内的所有存在，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当前的“存在状态”中强行“抹除”，然后又依据何雨柱那强大的“定义”，在另一个被指定的“坐标状态”下，被强行“书写”了出来！
整个过程快得超越了时间感知。前一瞬，他们还深陷重围，能源枯竭；下一瞬，他们已经冲出了无尽的混沌，出现在了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宇宙伤疤般的诡异空域边缘！
这里，就是“归墟之眼”！
放眼望去，没有星辰，没有光芒，没有物质，甚至没有“空间”和“时间”的常规概念。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仿佛由纯粹“虚无”构成的“漩涡”。漩涡的边缘，是无数破碎、哀嚎、挣扎着的规则碎片，如同被卷入黑洞的星光，发出最后凄厉的悲鸣后，便被那绝对的“无”所吞噬、同化。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的恐惧与敬畏，扼住了每一个目睹此景者的喉咙。
这里，就是一切的终点，或许……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起点。
“逐火者”号静静悬浮在这片终极虚无的边缘，舰体上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能源彻底耗尽。唯有何雨柱那黯淡了许多的暗影身躯，以及他手中那团因为来到此地而骤然变得无比明亮、甚至带着一丝激动战栗的青色的星火，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概念跃迁成功了。他们抵达了终点。
但代价是惨重的。铁魄核心……消散了。为了这最后的希望，它奉献了自己的一切。
何雨柱感受着手中那团温热的、仿佛还残留着铁魄最后意念的“秩序光流”余烬，又看了看怀中光芒大放、指向“归墟之眼”深处某个具体位置的雨水星火，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抬起头，看向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混沌双眸中倒映着最终的黑暗与……一丝决然。
钥匙，就在里面。
雨水，在等着他。
他轻轻将雨水星火收回灵光最深处温养，暗影身躯迈出一步，直面“归墟之眼”。
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