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整的水泥路,灰白色的路面在日光下泛着特殊的光泽,车辆驶过几乎没有颠簸,只发出平稳的“轱辘”声。
行过半月有余,队伍终于踏入凉州地界。
商队里新雇佣的伙计张午,忍不住频频低头打量路面。
原本以为山地间会变回崎岖土路,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张午惊得勒住了马——水泥路竟顺着山势蜿蜒向前,稳稳嵌进起伏的山坳里,
连陡峭路段都修了平缓的坡道,路边排水沟的水泥沟壁严丝合缝,将山间细流引向远处,不见半点积水痕迹。
“乖乖!这凉州的山里头,居然也有水泥路!”
张午俯身用手掌拍了拍路面,掌心传来白日暴晒后的余温,又踢了踢路边嵌合严密的路沿石,啧啧称奇,
“俺在家乡就走惯了这路,可那都是平地上!没想到这高低不平的山地,也能修得这么齐整,连个坑洼都没有!”
赶车的老商客王二听得发笑,手里的马鞭轻轻敲了敲车辕,语气里满是感慨:
“后生,这你就少见多怪了。朝廷修这‘丝路官道’,都好几年了。
搁以前,凉州到开封这一路,光翻山就得耗上十来天,车马还得损一半——那时候哪有什么四轮车?
大家都用两轮马车或者独轮车,车身轻,好拐弯,陷进泥里也容易拉出来,可独轮车装不了多少货,两轮车跑快了还容易翻。”
他抬手往前一指,张午顺着方向看去,
只见一支同行的商队正赶着几辆四轮马车,车厢宽大得能并排坐下三人,车轮碾在水泥路上稳如磐石。
“现在不一样了!路修好了,平整又宽敞,这四轮马车就多了起来——你看它车厢底下的减震装置?
能缓冲颠簸,拉再多货也稳当,比两轮车起码能多装三成东西。”
王二话锋一转,声音压得略低,带着几分惊叹:
“去年我在凉州还见过颜良颜东家的商队,那才叫气派!
十轮的牛车,足足三丈多长,分了三个独立货厢,前面装粮食茶叶,后面装铁器,还带了防雨的油布棚子。
车轴是精铁做的,抹了牛油,跑起来不费劲,一次能拉五千斤!
以前得十辆两轮车才能拉完的货,它一辆就够了——这要是搁在土路年代,想都不敢想!”
“确是不敢想。”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旁传来,王二和张午回头,只见关羽勒马行在侧方,丹凤眼微眯着望向远处蜿蜒的水泥路,语气里带着几分叹服,
“昔日我随兄长,曾往来幽州数年,那里也有山路,那山路崎岖,车马难行,往往日行不过三十里。
如今有此水泥路,有此载重车辆,日行百里竟也轻松——此等改变,非雄主魄力不能成,陛下确有远见。”
张午听得心头震动,望了望前方不疾不徐前行的商队,忽然觉得这趟西行之路踏实了许多。
王二赶着车跟上队伍,轻声道:
“可不是嘛!路通了,车便好了;
车好了,咱们跑商的日子,也就顺了。”
本来在后边的张朱,听得这里热闹,也凑了过来,他如今对这类新鲜事物已见怪不怪,抚须解释道:
“此‘水泥路’,
听闻是陛下令将作监以秘法烧制‘水泥’,混合沙石浇筑而成。
不畏风雨,坚固耐久。
这两三年间,朝廷征发俘获的鲜卑、残余的匈奴劳役,大力修筑,如今从开封至敦煌的主干官道,已大半如此了。”
张飞凑过来说道:
“这陛下的新玩意,真是……真是神仙手段!”
他望着眼前笔直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的灰白色大道,以及道上络绎不绝、却因路况良好而秩序井然的车马行人,由衷叹道:
“有了这路,有了那银行,俺咋觉得,这世道变得都快不认识了!”
关羽丹凤眼微眯,看着一辆满载货物的四轮马车轻松地从旁超过他们的队伍,淡淡道:
“确是天翻地覆。
往日自开封至敦煌,人马疲敝,少说两月。
如今路况大好,轻装简行,一个半月便可抵达。
陛下……真乃不世出之雄主。”
他语气复杂,既有敬佩,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想当年他们纵横沙场,何曾想过治国安邦还有这等精巧厉害的手段。
不知何时接近的刘备默不作声,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前方。
水泥路带来的效率提升是实实在在的,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利用银行凭证、优化商队结构的决心。
他看到不少与他们反向而行的东行商队,同样是驮马轻快,人员精神,显然也受益于此。
更有些行商,几乎是徒步行进,只背着不大的行囊,神态悠闲,与昔日商旅风尘仆仆、忧心忡忡的模样大相径庭。
“云长,翼德,你们看那些人。”
刘备指着几个与他们同向、却步履轻快的行商,
“他们所携货物恐怕极少,甚至可能只是样品,大半身家定然已存入银行,凭一纸文书西行。
此等便利,前所未有。我等虽已效仿,但思之还是不够彻底啊。”
他话中有话,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马车上的刘璋和一旁的张朱。
那二人对大幅削减随身铜钱仍有些保守,坚持要带相当数量的现钱以备“不时之需”,这无疑增加了运输成本,特别是增加了护卫的压力。
刘璋听到刘备的话,抬起头,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笑道:
“玄德兄所言极是。不过,稳妥些总无大错。那银行再好,终究是死物,不及真金白银拿在手里踏实。”
他长期生活在益州,习惯了蜀道艰难和相对封闭的环境,对于这种跨越数千里的金融信用,本能地心存疑虑。
不过他绝对想不到,在另一个时空,近千年后的另一个宋朝,类似的钱币兑换凭证——交子,正是最早出现在益州地区……
张朱听到刘璋的话后也点头赞同,不同于刘璋,张朱是因为在前汉的经历,对官僚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
虽然对现在的皇帝刘复非常佩服,也知道现在的官府风气数百年仅见,但骨子里仍忍不住想防备一手。
张飞闻言,撇了撇嘴,想反驳两句,被关羽用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