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机坪的枪声渐渐稀落下来。
一架又一架的敌机在烈火中扭曲变形,烧成一具具漆黑的钢铁骨架。
冲天的浓烟混着雨水,在空中搅成肮脏的灰色。
李云龙带着一团的弟兄们,个个浑身是血,在燃烧的飞机残骸间来回冲杀,用刺刀结果掉每一个还在负隅顽抗的鬼子。
几公里外的高地,李逍遥趴在泥水里,雨水顺着钢盔帽檐往下淌。
冰冷的望远镜几乎要和他的眼眶冻在一起。
视野里,停机坪已是一片火海,可机场另一侧,那几个巨大的库房和高耸的指挥塔依旧矗立。
他的视线越过火海,死死锁住了那里。
油料库,弹药库。
不把那几个玩意儿送上天,这次奇袭就等于只干了一半。
太原的援兵,已经在路上。
时间不多了。
李逍遥抓起步话机,电流的嘈杂声中,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丁伟,听得到吗?”
“听到,旅长!二团已就位!”
步话机里传来丁伟压抑着兴奋的嘶吼。
他的二团,像一群潜伏已久的狼,早就无声无息地绕到了机场侧后方的防御薄弱区,只等着最后的扑杀。
“李云龙把鬼子的主力都拖住了。”
李逍遥的语速极快,命令透过电流传递过去。
“现在,轮到你们了。目标,油料库,弹药库。我不要活口,不要俘虏,我只要爆炸!”
“是!”
丁伟的声音斩钉截铁。
“命令,炮兵营,对三号、四号区域进行延伸炮击,掩护二团!”
放下步话机,李逍遥重新举起了望远镜。
真正的好戏,现在开场。
土坡后,丁伟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嘴角咧开一个嗜血的弧度。
他身后的战士们,早已蓄势待发。
迫击炮手飞快地校准好诸元,黑黝黝的炮弹就码在手边。
一个个抱着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的爆破组,眼神里全是按捺不住的狂热。
“弟兄们,旅长发话了,让咱们给小鬼子放个大烟花!”
丁伟的动员粗暴又直接。
“都给老子听好了,不计伤亡,不计弹药!把你们手里能扔的玩意儿,全都给老子砸过去!”
“开火!”
一声令下,早已饥渴的炮兵阵地上,数十门六零迫击炮同时怒吼。
“咚!咚!咚!”
沉闷的出膛声连成一片,一枚枚炮弹呼啸着越过混乱的停机坪,精准地砸向油料库和弹药库的外围。
“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那片区域瞬间绽放。
鬼子依托库房建立的几个机枪点,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整个掀飞。
残存的守备队彻底被打懵了。
他们刚从停机坪方向的枪炮声中缓过神,侧后方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进攻!”
丁伟抽出腰间的驳壳枪,第一个蹿了出去。
二团的战士们如同下山猛虎,嘶吼着,从藏身的沟壑与土坡后一跃而起,扑向那几个巨大的库房。
他们的战术和李云龙截然不同。
不纠缠,不争夺。
突击分队在前面用密集的火力开路,压得残余的鬼子抬不起头。
后面的爆破组,直接将一捆捆拉了弦的集束手榴弹,当成土豆一样,奋力甩进库房的窗户和缺口。
一个年轻战士抱着十公斤的炸药包,冲到油料库巨大的铁门前。
一颗子弹从侧面飞来,击中他的肩膀,身体猛地一晃。
他没倒,用牙死死咬住嘴唇,将炸药包稳稳地放在铁门下,拉响引信,一个翻滚扑到了一边。
震耳的爆炸声中,厚重的铁门被炸得向内卷曲,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一股浓烈刺鼻的汽油味,瞬间喷涌而出。
“就是现在!”
丁伟看准时机,对着身边的炮手大吼。
“给老子用燃烧弹,往那个门里灌!”
一枚泛着红圈的特制燃烧弹被迅速填入炮膛。
“咚!”
一声闷响,燃烧弹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精准地从被炸开的铁门里钻了进去。
一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
“轰——!!!!!”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猛然爆发。
大地剧烈地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捶了一拳。
一道无比巨大的火柱,夹杂着黑色的浓烟和库房的铁皮屋顶,直冲天际,形成了一朵高达百米的小型蘑菇云。
炽热的冲击波横扫四野。
靠得近的一些战士和鬼子,直接被巨大的气浪掀飞,在空中翻滚着,重重摔落。
李云龙正一脚踹翻一个鬼子,也被这股气浪冲得一个趔趄。
他回过头,看着那朵在夜空中冉冉升起的蘑菇云,目瞪口呆。
“他娘的……老丁这小子,真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油料库的爆炸只是个开始。
燃烧的油料如奔涌的岩浆,四处流淌,点燃了周围的一切。
停机坪上的飞机残骸,日军的营房,地上的尸体,全都在这片火海中燃烧。
紧接着,被高温炙烤的弹药库也发生了殉爆。
“轰!轰隆!轰隆隆!”
爆炸声连绵不绝,一声比一声猛烈。
无数的子弹和炮弹在火场中被引爆,发出尖锐的呼啸,在夜空中乱飞,形成了一场盛大而致命的钢铁风暴。
整个阳明堡机场,彻底变成了一片火海。
冲天的火光,将方圆数十里的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那红光,甚至连几十里外的太原城都清晰可见。
高地上,李逍遥放下了望远镜。
那片炼狱般的火海,在他的瞳孔里留下了两点猩红的倒影。
他紧握的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
赵刚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久,他才用一种带着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道。
“逍遥,之前牺牲的同胞,可以稍微安息一些了。”
李逍遥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还不够。
这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