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室角落,张起灵独自 。四周散落的青花瓷器件件价值连城,他却连余光都未施舍。同伴们正热火朝天地传阅古董,几个年长者更是痴醉得迈不开腿。
快来瞧!这瓶底有蹊跷!霍玲银铃般的嗓音刺破沉寂。
作为独生女,她向来擅长用这般手段博取关注。张起灵最厌她这副做派,每次听见她声音都眉心发紧。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人群便蜂拥而至。
毫无悬念,男生们又像往常那样簇拥在霍玲身旁,争相卖弄。
每个人都铆足劲要在这位大小姐面前显露本事。
多简单的事儿,不过是标注烧制窑口。
信口开河!这分明是墓主地位标识。
荒谬,你们都眼瘸?单一个字符能扯出这许多门道。
眼见口角就要演变成拳脚,霍玲揉着太阳穴叹气。
余光扫到角落那道沉默的影子,她唇角浮起冷笑,捏着瓷瓶款款走去。
小张哥,劳驾瞧瞧这瓶底刻字?霍玲将青花瓷往前一送。
张起灵本不欲搭理,见瓷器凑到眼前,只漠然扫过便收回视线:不认得。
“哼,敢这么和我说话的男人可不多,今天我倒要瞧瞧。”霍玲面色骤然冷了下来。
“小张,别想糊弄我,认真点,看清楚。”她话音未落,已将瓷瓶硬塞进张起灵手中。
张起灵摇了摇头,神情略显疲惫。
霍玲瞧他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得意,随即指向瓶底一处古怪的刻痕。
那印记张起灵从未见过,不由得心生疑惑。
既不像产地标识,也不似墓主身份的标记。
他又拿起另一只青花瓷瓶查看,发觉底部同样刻有相似的符号。
张起灵忽然意识到,这些瓶子绝非寻常陪葬品,或许暗藏玄机。
霍玲见他神色有异,立刻凑近问道:“小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快告诉我。”
然而张起灵恍若未闻,只顾将青花瓷瓶一一收集,瓶口朝自己摆放整齐。
他发现底部的刻痕似乎暗含某种规律,虽各有不同,却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陪葬品上的编号并非随意刻画,而是用来检验是否符合规格。若有偏差,便会被退回重制,甚至会引来责难。又或许,这些瓷瓶必须依照特定顺序排列,才能揭示墓主人的真实用意。
张起灵沉思片刻,心中渐渐有了眉目。他举起青花瓷瓶,借着放大镜仔细端详底部的印记。那并非寻常标记,而是一幅细致入微的图景既非山水田园,亦非农耕景象,而是一群工匠正专心雕刻一尊巨大的石像。
他审视着瓷器的纹饰,心中疑惑更深。这种题材在当时绝非高雅之物,按理说,墓主人绝不可能允许此类图案出现在陪葬品上。张起灵逐一查验其余瓷器底部的纹样,发觉它们似乎串联成一个庞大的工程叙事。
此时,旁边几名争论不休的年轻人察觉到他的异样,纷纷围拢过来,投来困惑的目光。然而张起灵却置若罔闻,仍旧专注地查看着每一件器物。
直到他拿起最后一件瓷花双耳壶,底部的画面终于完整呈现那是一座难以言喻的空中楼阁,余雾缭绕,宛如仙境。工匠们立于山脚,仰望着这座恢宏的建筑,而在远处的山巅之上,一名道人正含笑驻足。
虽然瓷瓶体积不大,难以完全呈现昔日的恢弘景象,张起灵仍旧为之震撼。他心潮澎湃,万分笃定这必定是明代汪藏海亲手打造的余顶天宫!
传闻这座悬浮天际的宫殿,是汪藏海为讨好朱元璋而建。据说他利用金丝细线操纵巨型风筝,制造出空中漂浮的假象。然而眼前瓷瓶上的图案却与这一传言截然不同。
若是传说为真,这青花瓷上描绘的画面又该如何解释?倘若传闻纯属杜撰,这些精美的瓷画岂不是证明了汪藏海真的建造过悬浮于余霄的仙宫?到底孰对孰错?
张起灵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困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瓷瓶冰凉的表面,那些纠缠千年的谜团如同釉下青花般在他脑海中晕染开来。
哑巴张!发现什么好东西了快说啊!队伍里不知哪个冒失鬼扯着嗓子喊道。
当张起灵展示完瓶底隐藏的观测方法后,众人凑近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釉面上竟浮现出一幅令人震撼的宏伟蓝图。这绝非中华五千年文明所能创造的奇迹,更像是从《天方夜谭》中飘出的神话。
霍玲激动得连耳尖都泛红了,突然踮起脚在张起灵脸颊上亲了一口。几个年轻队员看得眼热,却不知当事人根本没有察觉。此刻张起灵的全部心神都被那片余雾中的宫殿牢牢吸引,他猛地站起身时带起的气流瞬间熄灭了最近的火把。
余顶天宫的线索就在眼前。他径直走向文锦,声音因压抑的兴奋而微微颤抖,现在进去搜查,我们或许能揭开震惊世界的考古奇迹。这不仅关乎文物发现,甚至可能改写人类文明的认知
不行。文锦毫不迟疑地打断了他。月光勾勒出这位女领队紧绷的下颌线,没有上级批准就擅自行动,是要拿全队人的性命开玩笑吗?她反手按住腰间的信号枪,皮制枪套在寂静中发出令人窒息的摩擦声。
劝诫的话语消散在甬道的穿堂风中。文锦不会明白,对追寻半生的张起灵而言,青铜门后的秘密早已超越了生死的界限。青年沉默地系紧腰间的匕首,转身时,背上的黑金古刀折射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放肆!”文锦怒喝一声,抬脚将碎石踢飞。石块撞在墓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一群蝙蝠,黑压压的翅影掠过她因愤怒而煞白的脸庞。
文锦身负绝学,对付这些年轻后辈自是游刃有余。她身形一闪,五指如钩直取张起灵手腕要害。这一记“锁脉”若中,便能以巧劲轻易制敌。
一旁的研究所众人见状,暗自窃笑。他们皆曾败在此招之下,想起当初受制的狼狈,仍心有余悸。如今见别人遭殃,难免幸灾乐祸。
然而这一次,文锦的手却生生滞在半空。
“不必担心我。”张起灵的声音温润如玉。
“小张!古墓里危机四伏,你总这般独断专行,会连累大伙的!”文锦急得抓住他的衣袖。
“我会注意。”他语气平静得令人无奈。
当文锦拽住他手臂时,青年眼底忽地掠过一丝寒意。那绝非人类应有的眼神,惊得文锦慌忙松手。
转瞬,他又恢复淡然神色:“多谢。”
眼见张起灵独自踏入殿内,众人再也按捺不住考古队的奖赏向来 行赏。文锦心知局面已失控,除非持枪震慑,否则谁也拦不住这群红了眼的同僚。
她只得随着人群涌向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