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焉看着林照，她站在窗边，背对着他，身形笔挺。
窗外是沈家宅邸的万家灯火，但此刻，那些璀璨的光芒，似乎都成了她的背景板。
她刚才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他心上。
不是冲动地去对骂，而是用一场盛大的胜利，将对方的嘲讽彻底碾碎。
这比在网上跟人对喷一万句，来得更狠，也更高级。
“开服典礼？”沈惊焉的声音还有些干涩，他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怎么搞？请明星？砸钱抽奖？”
“那些都是常规手段，不够响。”
林照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月后的战场，“Kaiser的根基是什么？”
“游戏技术，还有他那帮狂热的粉丝。”沈惊焉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就从他的根基上打败他。”林照终于回过头，眼神清亮得惊人，“我们举办一场线上邀请赛，就叫‘星火杯’。邀请目前市面上所有主流游戏里的顶尖战队和个人玩家参加。”
沈惊焉的心跳开始加速。
“奖金池，设为一千万。”林照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
“一……一千万？！”沈惊焉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们总共才多少钱？你这是要把家底都掏空啊！”
“不，”林照摇头，“这笔钱，我们一分都不用出。”
沈惊焉彻底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赞助。”林照的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得可怕，“一场千万级别的电竞赛事，足以吸引所有游戏厂商、硬件品牌、甚至是快消品的目光。我会把这场赛事，包装成今年下半年最值得投资的营销事件。”
“我们不仅不花钱，还能靠赞助费，把我们之前投进去的五百万装修款，全都赚回来。”
沈惊焉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他一直以为，林照是个顶级的管家，顶级的项目经理。
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一个算无遗策的战略家。她不仅能看到眼前的战局，还能把整个棋盘的资源都调动起来，为己所用。
“那……Kaiser呢？”沈惊焉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要是不来怎么办？我们搞这么大阵仗，主角不登场，不就成了笑话？”
“他会来的。”林照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因为，你会亲自邀请他。”
“我？”
“以J.Y.的名义，在全网向Kaiser发出战书。”林照看着他，“就赌你们各自战队的胜负。输的人，要当着全网观众的面，承认对方是‘圈内第一’，并且一个月内不许再开直播。”
沈惊焉的血液，瞬间就沸腾了。
这是赌上了职业生涯的尊严。
对于Kaiser那种极度自负的人来说，这根本是无法拒绝的挑衅。
“林照，”沈惊焉看着她，眼神复杂，“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偷偷看《孙子兵法》？”
“这是基础的商业竞争策略。”林照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挑衅是手段，流量是目的，胜利才是结果。我们三样都要。”
沈惊焉忽然笑了，他往后退了一步，靠在红木长桌上，双手抱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照。
“我算是看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我爸不是在为难我。”沈惊焉的语气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感慨，“他也不是在考验你。他是在用你，磨我这块破石头。”
林照闻言，微微一怔。
“他知道我桀骜不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所以，他找来一个比我聪明一百倍，比我冷静一万倍，还偏偏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的人。”沈惊焉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是想让我回主宅，他是想让我真正地长大。”
“他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强。”
林照看着他，看着这个桀骜的少年，在短短几天内，眼中褪去了迷茫，多了几分清醒和锐利。
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成了沈家主计划里的一环。
可她并不反感。
甚至，有点享受这种将一块璞玉，亲手打磨成器的过程。
“所以，沈大少爷，”林照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现在，愿意陪我一起，去打这场硬仗了吗？”
“废话！”沈惊焉一拍桌子，意气风发，“方案呢？拿来！老子今天就算熬死，也要把这份战书给Kaiser拍到脸上去！”
深夜，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气氛却不再是之前的沉闷，而是一种亢奋的、燃烧般的热烈。
沈惊焉彻底进入了状态，他对着电脑，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公会会长沟通着邀请赛的细节，时不时爆出几句游戏里的黑话。
“那个‘炼狱’战队，必须请来！他们跟Kaiser是死对头，有他们在，场子绝对能热起来！”
“还有，比赛模式不能用传统的5V5，太无聊了！我们要搞点新花样，比如……百人战场生存模式！最后活下来的队伍才算赢！”
他的想法天马行空，充满了玩家才懂的激情和趣味。
而林照，则坐在他对面，飞快地将他那些跳跃性的想法，一个个转化为可行性方案。
“百人战场模式，对服务器的要求极高，需要提前进行压力测试。我会让技术团队今晚就出方案。”
“战队邀请函需要分类，核心战队、种子战队、外卡战队，对应的曝光资源和差旅补贴都不同。”
“赞助商方面，我已经列出了三十家潜在客户名单，明天一早，我会让康文先生那边调派商务团队进行第一轮接触。”
一人负责天马行空的创意，一人负责滴水不漏的执行。
这该死的默契。
沈惊焉说到口干舌燥，端起杯子才发现水已经喝完了。他刚想起身，一杯温水就递到了他面前。
是林照。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他倒好了水。
“谢谢。”沈惊焉接过来，灌了一大口。
“休息五分钟。”林照看了看手表，“你的嗓子需要休息，我的手也需要。”
沈惊焉这才注意到，林照一直在敲击键盘的手，正放在桌边，轻轻地活动着手腕。
她的手指很长，很白，因为长时间的敲击，指尖有些微微泛红。
他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点，“要不，我给你揉揉？”
林照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向沈惊焉。
办公室的灯光很亮，照得他那张总是带着点不耐烦的脸，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真诚的笨拙。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朵又开始红了。
“我……我以前打游戏打久了，手腕也疼，我妈教过我一套按摩手法，还挺管用的……”他越说声音越小，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照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实和轻松。
“好啊。”她轻声说。
然后，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摊开，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她的手腕很细，皮肤白皙得能看到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沈惊焉的心，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