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之考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殿堂内弥漫着玄黄之气与尚未散尽的力之涟漪。赵莽浑身浴血,气息却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兵,愈发沉凝厚重,暗金色的肌肤下仿佛有江河奔涌之声。他站在消散的屏障原处,如同刚刚劈开混沌的巨人,喘息粗重,目光却灼灼地望向殿堂中央。
那阻隔前路的无形屏障已然消失,巨大的玄黄色能量漩涡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漩涡缓缓旋转,内部深邃仿佛蕴含着一方初开的世界,那沉浮不定的造化鼎虚影,此刻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鼎身之上,花鸟虫鱼游走,先民祭祀吟唱,万物生灭轮回的景象演化不息,一股涵盖乾坤、造化无穷、仿佛能定地水火风的至高气息,如同温暖的阳光,普照整个殿堂。
这气息与之前考验中的战意、肃杀截然不同,它充满了生机、创造与包容,让经历连番苦战的众人只觉通体舒泰,连精神上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那十名战堂弟子更是盘膝坐下,贪婪地吸收着这逸散出的丝丝造化之气,修为竟隐隐有精进之势。
“造化鼎……终于见到了。”林风长舒一口气,眼中难掩激动。历经心境、智慧、力量三重严苛考验,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柳依依轻抚琴弦,奏出一段舒缓而充满生机韵律的曲调,与那造化气息共鸣,轻声道:“此鼎乃玄黄宗道统象征,蕴含无上造化真意,绝非寻常法宝可比。欲得其认可,恐非易事。”
赵莽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咧嘴笑道:“管它易不易,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俺感觉它跟俺挺投缘的!”他修炼的玄黄不灭体与造化鼎同根同源,此刻感受最为强烈,体内玄黄之气活跃无比,仿佛游子归家。
墨羽的目光则越过那能量漩涡,投向其后方那无尽的玄黄气海深处,淡淡道:“器灵深眠,本源蒙尘。需以同源之力为引,以坚定道心为凭,唤醒其灵,方能得其认可。”
他的话语点明了关键。眼前的造化鼎虚影只是其本源力量的显化,真正的核心,那孕育了无尽岁月的器灵,似乎仍在万古的沉寂中未曾苏醒,或者说,因其主宗门的覆灭而陷入了某种自我保护的长眠。
林风深吸一口气,踏步上前,直至能量漩涡边缘。他并未贸然伸手,而是凝神静气,将自身那蕴含秩序真意的神识,如同最轻柔的丝线,缓缓探向漩涡中心的鼎影。
“玄黄宗后学林风,携同道至此,历经考验,秉承先辈遗志,为守护秩序,对抗终结,恳请鼎灵苏醒,助我一臂之力!”
他的神识传递着清晰的意念,带着剑修的锋锐与坚定,更带着对秩序之道的追求与守护的决心。
然而,神识触及鼎影的刹那,却如同泥牛入海,未有丝毫回应。那造化鼎虚影依旧按照固有的轨迹沉浮流转,演化万物,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感知。
林风眉头微蹙,收回神识。
“看来,光是神识呼唤不够。”柳依依见状,指尖旋律一变,琴音空灵缥缈,如同来自远古的祈祷,试图以万物律动之道,沟通那沉睡的灵性。琴音融入造化气息,引起阵阵涟漪,但那鼎影依旧沉寂。
赵莽有些着急,上前一步,瓮声道:“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咋还不理人呢?看俺的!”他运转玄黄不灭体,将一股精纯无比的玄黄之气逼出体外,化作一道凝实的暗金光柱,射向那造化鼎虚影。
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
那造化鼎虚影微微一颤,鼎身流转的万物生灭景象骤然加速!赵莽射出的玄黄之气如同找到了归宿,被其迅速吸收。但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种种驳杂意念的信息洪流,顺着那玄黄之气的联系,反向冲入赵莽的识海!
“呃啊!”赵莽闷哼一声,抱住头颅,脸上瞬间露出痛苦之色。那信息洪流太过浩瀚庞杂,有天地初开的景象,有万物生长的喜悦,有文明兴盛的辉煌,更有战争毁灭的悲怆……无数画面、声音、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的心神,以他化神中期的神魂强度,竟也感觉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赵师弟!”林风脸色一变,正要出手相助。
“勿扰。”墨羽抬手阻止,目光平静,“此乃鼎灵本能的考验,亦是机缘。他能吸收多少,消化多少,关乎其未来道途,更关乎造化鼎认可的程度。”
柳依依连忙转变琴音,奏响《清心普善咒》,柔和的音波笼罩赵莽,助他稳固心神,梳理那混乱的信息流。
赵莽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全力运转玄黄不灭体,不仅是肉身,连神魂都绽放出暗金光芒,如同磐石般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无穷无尽的信息,而是凭借着玄黄不灭体“承载”与“包容”的真意,如同大地承载万物般,强行容纳、镇压这狂暴的洪流!
渐渐地,那信息洪流的冲击开始减弱,一些最为精纯、最为本源的玄黄真意与造化片段,开始被他缓慢吸收、理解。他仿佛看到了玄黄宗先辈手持此鼎,调理地脉,造化生灵,炼制神丹,甚至……以此鼎为核心,布下守护一界的无上大阵!
他的气息在痛苦与领悟中起伏不定,时而狂暴,时而沉凝,对玄黄之道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提升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信息洪流终于彻底平息。赵莽缓缓放下双手,睁开眼睛。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憨直,而是多了一种历经沧桑般的深邃与厚重,周身气息虽然并未突破化神后期,却变得更加圆融内敛,仿佛与这片祖庭天地更加契合。
他再次看向那造化鼎虚影,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敬畏,有亲切,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以力量冲击,而是如同朝圣般,缓缓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暗金色的玄黄之气在掌心凝聚,不再狂暴,而是化作一团温暖、包容、充满生机造化意蕴的光球。光球之中,隐约可见山峦起伏,江河奔流,草木生长,仿佛蕴含着一方微缩的、充满希望的天地。
“俺,赵莽,承玄黄宗遗泽,修不灭之体。今立誓,必以此身,承先辈之志,守秩序之火,护造化不绝!请鼎灵……助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坚定与虔诚,那是发自血脉、源于道心的誓言!
这一次,造化鼎虚影的反应截然不同!
它停止了沉浮,鼎身之上流转的万物景象骤然定格,然后如同百川归海般,尽数收敛回鼎内!整个能量漩涡开始向内急剧收缩,那浩瀚的玄黄之气与造化之意疯狂涌入鼎影之中,使其迅速凝实!
光芒万丈,不可逼视!
当光芒渐息,一尊真实不虚、三足两耳、古朴雄浑、散发着涵盖乾坤、造化无穷气息的青铜巨鼎,静静地悬浮在殿堂中央!鼎身之上,那些花鸟虫鱼、先民祭祀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在缓缓流动,述说着岁月的史诗。
这才是造化鼎的真身!虽然依旧残破,鼎身之上有几道清晰的裂痕,甚至缺失了一小块边角,但其蕴含的至高道韵与磅礴力量,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自身的渺小。
“嗡……”
一声仿佛自万古沉睡中醒来的、带着些许迷茫与沧桑的轻鸣,自鼎身响起。旋即,一道模糊的、由纯粹玄黄之气构成的苍老人影,自鼎口缓缓升起。那人影面容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充满了睿智、沧桑,以及一丝看到传承者的欣慰。
“玄黄……不绝……薪火……相传……”
苍老而模糊的意念,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寄托,传入每个人的心中。
造化鼎灵,苏醒了!
它那模糊的目光,首先落在赵莽身上,微微颔首,显然认可了他这个以玄黄不灭体承载其考验、并立下守护誓言的传承者。随后,目光扫过林风、柳依依,在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独特的秩序剑意与万物律动之道,以及那份坚定的守护之心后,也流露出认可之意。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墨羽身上,停顿了片刻,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并未多言。
最后,它的目光,穿透了养魂玉棺,落在了其中沉睡的启身上,尤其是在他眉心那被封印的黑暗标记上停留了许久。
“……星枢……秩序……终结……平衡……”
它传递出的意念变得更加复杂,带着一种洞悉宇宙矛盾的深邃。
良久,那模糊的鼎灵虚影缓缓抬起手,对着造化鼎本体轻轻一点。
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纯粹造化本源气息的玄黄光芒,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流出鼎口,绕过众人,精准地没入了养魂玉棺之中,融入启的体内。
玉棺微微一震,启周身那原本微弱的星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稳定起来,眉心的黑暗标记,在这股充满生机的造化本源滋养下,似乎又被压制下去了几分,甚至边缘处开始出现一丝丝被净化的迹象!
做完这一切,那鼎灵虚影似乎耗尽了力量,变得更加模糊,它对着众人,尤其是赵莽,传递出最后一道清晰的意念:
“鼎……予尔等……善用……”
“祖庭……将闭……速离……”
“外界……危机……已至……”
话音落下,鼎灵虚影消散,重新归于鼎内。而那尊真实的造化鼎,则在嗡鸣声中迅速缩小,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赵莽的丹田气海之中!
赵莽身躯一震,只觉一股浩瀚无边、却又温顺无比的磅礴力量入驻己身,与他的玄黄不灭体完美融合,他的修为境界虽未立刻突破,但根基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扎实,对造化之道的感悟瞬间提升了数个层次!他感觉,自己与这尊鼎,已然性命交修!
与此同时,整个玄黄祖庭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四周那九根撑天巨柱光芒大放,无数悬浮的陆地碎片开始向着中心聚合,那无尽的玄黄气海也开始沸腾、收缩!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作用在众人身上!
祖庭,即将彻底封闭!
“走!”林风当机立断,拉起尚在感受体内变化的赵莽,与柳依依和战堂弟子一起,沿着来时的玉石通道向外疾驰。
墨羽最后看了一眼那正在闭合的祖庭核心,眼中混沌光芒一闪,身形悄然淡化。
就在众人冲出祖庭光门,重新回到笔架峰祭坛前的刹那——
“轰隆!!!”
整个葬沙古城上空,风云变色!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戾的寂灭意志,如同实质的黑色天幕,轰然压下!无数道散发着强横气息的星纹黑袍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古城各个角落浮现,将笔架峰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一人,身着暗紫色星纹长袍,面容阴鸷,眼神如同毒蛇,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巅峰!正是星陨阁西漠分殿殿主,血冥老祖座下第一战将——幽泉长老!
他冰冷的目光锁定刚刚现身的林风等人,尤其是落在赵莽身上时,闪过一丝贪婪与炽热。
“交出造化鼎,留尔等全尸!”
外界危机,已然降临!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绝杀之局!
第18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