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荒野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叶野的身影如一道闪电，瞬间出现在殷玄身侧，他单膝跪地，染血的玄袍拂过地面，破碎面具下那双深潭般的紫眸里，第一次清晰映出难以掩饰的惊惶。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想要触碰殷玄满是血污的脸颊，却又在半途生生顿住。
“师……师兄……”殷玄意识昏沉，身体因剧痛和失控的灵力而剧烈颤抖，嘴角却努力扯出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气若游丝，“你说，我……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想告诉师兄，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累赘了。
“闭嘴！”叶野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凝神，运转功法。我助你炼化寒髓，稳住突破。”
他掌心凝聚起魔气，就要按向殷玄丹田。
殷玄却固执地摇头，涣散的眼神努力聚焦在叶野脸上，沾血的指尖轻轻抓住他冰冷的袖角：
“师兄……那天晚上……把你错认成兄长……对不起……”他咳出一口带着冰渣的血沫，喘息着，“但是……求你……别说出去……我和兄长的事……”
他看着叶野骤然冷冽的眼神，心中涌起巨大的惶恐，仿佛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冰冷汗湿的脸颊贴上叶野同样染血的手背，如同寻求庇护的幼兽：“小玄……一直记得师兄的好……小玄很冷的时候……也很需要……”
“噗——！”又是一大口混杂着冰蓝寒气的鲜血喷涌而出。
殷玄的身体彻底软倒下去，周身灵力旋涡骤然狂暴，筑基的关隘在失控的寒髓之力冲击下摇摇欲坠。
叶野脑中那些关于殷玄与萧琉铮关系的纷乱念头、关于利用与计划的权衡，在这一口鲜血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
一股冰冷的戾气混合着前所未有的焦灼直冲头顶。
“现在！立刻！调息！”叶野将魔气强行灌入殷玄体内，引导着那狂暴的寒流，“殷玄！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殷玄被这股力量牵引着，意识在剧痛与温暖交织的奇异感觉中沉浮。
他其实能感觉到，体内那狂暴的寒髓之力虽未完全驯服，却已有一部分奇异地与他丹田融合，筑基的契机并非全然失控，而是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水到渠成。
师兄……只是太紧张了。
他心底突然泛起一丝得意。
但他不再反驳，顺从地闭上眼，借着叶野魔气的引导，开始运转功法，梳理体内狂暴的灵力。
看到殷玄的气息已经平稳下来，叶野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一分。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不远处气息已经稳定、正惊疑不定看着这边的刘寻和王霜宁。
“你，”叶野冰冷的目光锁定刘寻，“若敢趁此时机离开半步，本座就立刻要了你的命。”
话音刚落，无形的杀意已如实质般笼罩在刘寻身上。
刘寻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煞白。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再无丝毫异动。
做完这一切，叶野才将目光投向云溪城那幽暗的城门方向，声音穿透寂静的夜色：
“北溟阁主，交易已成。你……还打算躲在暗处么？”
话音落下，城门处的阴影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北溟寒的身影缓步走出，玄金暗纹长袍依旧一丝不苟，但鎏金面具边缘沾染的细微尘灰，以及衣袍上几处灵力波动残留，都昭示着方才那场困阵的对抗并非轻松。
他的目光先是无可避免地投向正被冰蓝灵力漩涡包裹的殷玄，那抹即使在血污与混乱中依旧惊心动魄的色彩，让他的视线停顿了一瞬。
他强行收回目光，看向叶野：
“叶道友说笑了。既然你已应下，陪本座共闯那‘衔月秘境’，取得‘地魂之水’……”北溟寒的声音顿了顿，“本座自然会信守承诺，不再动你的人。”
这次。
虽然北溟寒尚不知为何殷玄在他眼中独有颜色。
但既然唯此一人，那便是天命。
终有一日，这人会属于他。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殷玄身上的筑基灵光，话锋一转：“不过，叶道友，本座只想知道，你我何时动身？那‘衔月秘境’的入口开启时限短暂……”
北溟寒的声音微微拖长：“……若误了时辰，之前的承诺自然作废。而本座看上的东西，也未必不能……再取一次。”
叶野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看向自己刚设下的防护阵法的中心，殷玄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气息虽被自己强行稳住，但凶险未消。
然而，北溟寒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地魂之水的安全取得方法，是他目前唯一能打动对方、确保殷玄暂时安全的筹码。
一旦错过秘境，北溟寒再无顾忌，以他此刻的状态，根本无力在对方的主场护住殷玄周全。
他深深看了一眼血污中紧闭双眼、眉头紧蹙、正与体内力量搏斗的少年，那昳丽脆弱却透着一股新生的倔强的脸庞。
“好。”叶野回过头，“待本座交代好奴仆，便立刻随阁主同去。”
北溟寒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他本以为叶野至少要等到那少年筑基稳固才会动身。
“很好。”北溟寒隐去身形，没入夜色。
叶野再次转身，迅速在殷玄周身布下一座更为复杂的防御阵法。暗紫色的符文在地面流转，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殷玄牢牢护在其中。
布阵完毕，叶野这才转向一直沉默守在阵外、神情复杂的王霜宁。
“过来。”
王霜宁默默上前，刘寻犹豫一瞬，也硬着头皮跟上，两人停在叶野面前数步之遥。
叶野的目光首先落在王霜宁身上，带着审视：“王霜宁。”
“主……前辈。”王霜宁下意识想称主上，又想起叶野之前的话，硬生生改口。
叶野倒是不太在乎，吩咐道：“本座交代你三件事，务必办妥。”
“其一，待殷玄筑基稳固，带他安然返回玄天圣地。”
“其二，护他周全，寸步不离。若有差池，本座让你尝遍炼魂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其三，”叶野顿了顿，“想办法，让他‘明白’萧琉铮的真面目。让他开始疏远、厌恶，甚至……恨他那所谓的‘兄长’。或者……”
“让萧琉铮自己学会……放弃殷玄。彻底地，放弃。无论你用何种方法，暗示、引导、制造误会……本座只要结果。此事，是你活命的唯一价值。”
王霜宁心头剧震，下意识看向阵中气息渐稳的殷玄。
让弟弟恨兄长？
或是让兄长放弃弟弟？
这任务何其阴毒，何其艰难。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在奴契烙印和叶野的死亡威胁下，她只能艰难地点头：“……是，晚辈……明白。”
叶野似乎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
又或许单纯只是打了棍棒后该喂个甜枣。
“本座向来赏罚分明，你方才护主有功，勉强算个合格的仆役。”
“此物，予你。”
他他屈指一弹，一个玉瓶和一个玉简悬浮在王霜宁面前。
“【润物丹】，四品丹药，疗伤固本，对你调养身体，稳固根基有益。【碧波诀】，地阶中品水系功法。”
王霜宁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地阶中品功法？！
这几乎是只有六峰得力的亲传弟子才能接触的层次。
还有那颗丹药……其价值足以让她倾家荡产。
她不敢伸手，亦不敢相信。
见王霜宁一时未接，叶野补充道：“收下，这是你应得的。本座，从不亏待办事得力的手下。”
王霜宁这才如梦初醒，颤抖着将东西收入怀中，看向叶野的眼神复杂难明。
叶野的目光随即转向刘寻：“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