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观那道如同贯日长虹一般的黑金色流光,彻底消失在那巨大而恐怖的空间裂缝之中后,那笼罩在整个天地之间,足以让万物臣服、神魔颤栗的无上魔威,也随之缓缓地消散了。
天空恢复了它原本的蔚蓝。
大地停止了它不安的颤抖。
风重新开始吹拂。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那个少年魔头出现之前的样子。
仿佛刚才那一场毁天灭地、如同末日降临般的神魔之战,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噩梦。
“呼……呼……呼……”
铁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被禁锢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自由。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瘫坐在那冰冷的、满是尸骸和血迹的地面之上。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已经缓缓闭合的空间裂缝,又看了看周围那一片狼藉、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惨状,依旧有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如同噩梦一般笼罩在他们所有人心头的少年魔头,那个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上、视苍生为蝼蚁的绝世凶人,就这么走了?
去了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新世界?
“阿弥陀佛……”
一旁,了结禅师也是一脸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茫然。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经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金刚不坏之身,又看了看那早已变得暗淡无光、灵性大失的魔兵“不灭金钟”,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
他们赢了吗?
不,他们没有赢。
他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从头到尾,他们甚至连让对方真正受伤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只是一群可怜的小丑,在那个真正的主角的舞台之上,进行着一场自以为是的可笑表演。
而人家在看腻了这场无聊的戏剧之后,便拍拍屁股去了更加广阔、更加精彩的新舞台。
只留下他们这些被用完了就随手扔掉的破旧道具,在这残破的舞台之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呵呵……呵呵呵呵……”
铁手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在哭,哭他那死得无比窝囊、无比憋屈的恩师,哭他那上千名惨死在这异乡戈壁之上的神侯府的好兄弟。
他也在笑,笑他自己那可笑的坚持,笑他们这所谓的“屠魔联盟”那自不量力的愚蠢。
“侯爷……我们都错了……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无尽的颓败。
“不。”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又充满了智慧的平静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是张三丰。
他缓缓地从那一地的碎石之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的青色道袍虽然也变得有些破烂,嘴角也挂着一丝尚未干涸的血迹,但是他那双沧桑的眸子里却是没有丝毫的颓败和绝望,有的只是一种看透了世事无常、洞悉了天地至理的淡然和平静。
“我们没有错。”
他看着那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的蔚蓝天空,缓缓说道,
“错的是这个世界。”
“铁手,了结大师。”
他将那深邃的目光投向了那两个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失败和茫然之中的后辈,
“你们是不是觉得他走了,这个天下就太平了?”
“难道不是吗?”
铁手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
“不。”
张三丰摇了摇头,那双仿佛能看透未来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深深的忧虑,
“他不是走了,他只是去‘进食’了。”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他每一次消失再出现,实力都会发生一次翻天覆地的恐怖蜕变。
从先天到宗师,从宗师到大宗师,再到如今这连老道都看不透的神魔之境,他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你们想过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三丰每说一句,铁手和了结禅师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他们那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已经只剩下一片死灰!
是啊,他们怎么把这个最关键也最恐怖的问题给忘了?!
那个小子是个怪物,一个可以通过不断吞噬来无限进化的怪物!
现在他去了比这个世界更加高级、更加广阔的新世界!
那里有更加强大的猎物!
有更加恐怖的能量!
那等他下一次回来的时候。
他又将会变得何等恐怖?!
嘶——!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铁手和了结禅师就忍不住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觉得一股比之前面对死亡时还要冰冷、还要刺骨的寒意,从他们的灵魂深处疯狂地涌了出来!
那是一种真正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绝望!
“真人……那……那我们……”
铁手的声音都在发颤,“我们该怎么办?”
“等。”
张三丰再次吐出了那个充满了无尽禅意的字眼。
“等?”
“没错,等。”
张三丰点了点头,那双沧桑的眸子里却是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智慧光芒,
“他还会回来的。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他最想要也最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龙脉。”
张三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不是因为他怕了我们,而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还无法承受那祖龙龙脉的浩瀚龙气。
他需要去那个更高级的世界,将自己的这具魔躯淬炼得更加强大、更加完美,然后再回来,将那整条龙脉都彻底吞噬吸收!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所以……”
张三丰将那冰冷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那满目疮痍的昆仑山脉,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回来之前,变得比他更强!强到足以在他吞噬龙脉之前,将他彻底镇压封印!”
“可是……真人……”
了结禅师闻言苦笑一声,
“那个魔头已经是神魔之境,我们这些凡人又如何能与神魔抗衡?”
“谁说我们是凡人了?”
张三丰却是笑了,笑得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高深莫测。
他缓缓地走到那冰晶麒麟的巨大骨架之前,伸出手,在那冰冷的、闪烁着七彩光晕的麒麟角上轻轻地抚摸着。
“那小子虽然吃光了它的血肉精华,但是它这一身淬炼了数十万年的神兽骨架,和那蕴含着一丝本源法则的麒麟角,却是留了下来。这可是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疯狂的无上至宝啊。”
他又走到了那早已变得暗淡无光的“不灭金钟”之前。
“还有这个被少林佛法镇压了三百年的上古魔兵,其本身的材质和其中蕴含的那一丝不灭的魔性,同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大机缘。”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那深不见底的死亡谷的最深处。
“更何况我们脚下还踩着一整条虽然暂时还不能碰,但却真实存在的祖龙龙脉!”
“了结大师,铁施主。”
他转过身,看着那两个已经被他这一番话给说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后辈,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老狐狸一般狡猾的笑容。
“你们现在还觉得,我们没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