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潭的涟漪尚未平息,核心阁的钟声已换了新的韵律。往日沉郁的青铜音变得清越明快,在天玑峰的山谷间反复回荡——这是宗主亲定的“新声钟”,宣告着灵脉复苏后宗门秩序的重塑。
李仲踏着湿润的青石路返回核心阁时,沿途的弟子看他的眼神已截然不同。有旁脉弟子主动上前行礼,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嫡脉弟子虽依旧面色紧绷,却再无人敢出言挑衅。唯有楚明远站在石阶尽头,死死盯着他剑柄上的玄冰剑穗,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李师兄,宗主在典籍阁前厅等你。”引路的执事态度恭敬,将他引至三层阁楼前,“长老团已在此等候,说是要商议灵脉复苏后的典籍整理事宜。”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一股陈旧的墨香扑面而来。与上次修复镇灵玉时的静谧不同,今日的典籍阁前厅挤满了人。宗主坐在主位,两侧分坐着长老团的成员,楚老家主的位置空着,据说因血脉反噬正在闭关,由楚惊鸿代为主持嫡脉事务——他此刻正用阴鸷的目光扫视着李仲,显然还未从败落的愤懑中走出来。
“李师侄来了。”宗主抬手示意他落座,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玄冰龙血剑上,“灵脉复苏,多亏了你激活镇灵玉与玄冰剑穗。如今核心阁的典籍多有散乱,长老团提议,由你牵头整理历代炼器典籍,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仲刚要应下,楚惊鸿突然开口:“宗主三思!典籍乃宗门根本,岂能交给一个...”他顿了顿,终究没敢说出“旁门”二字,转而道,“李师兄虽精通丹器之术,却未必熟悉典籍分类之法。依弟子看,此事应由嫡脉与旁脉共同负责,方显公允。”
几位嫡脉长老立刻附和。显然他们虽失了灵脉控制权,仍想在典籍上守住阵地——核心阁的藏书不仅记录着功法秘术,更藏着历代资源分配的隐秘,若被李仲掌握,无异于彻底交出话语权。
“楚师兄说的是。”李仲平静地接话,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不如就由楚师兄与我共同主持?我负责核对器谱,楚师兄负责整理名录,如何?”
这话看似退让,实则暗藏机锋。核对器谱需深入典籍阁的秘境,接触最核心的藏书;整理名录不过是在前厅登记造册,形同虚设。楚惊鸿脸色微变,却被身旁的长老用眼神制止——此刻嫡脉元气大伤,实在不宜再与李仲正面冲突。
“如此甚好。”代为主持的刘长老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只是典籍阁的‘秘藏层’百年未开,里面的古籍怕是早已虫蛀霉变,李师侄整理时需格外小心。”他特意加重“秘藏层”三字,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李仲心中一动。凤璃曾提过,母亲失踪前正是秘藏层的管理员,留下的日记里多次提到“被篡改的器谱”。他不动声色地应下:“多谢长老提醒,弟子定会谨慎。”
散会后,凤璃在典籍阁的回廊等他。她换了身便于行动的短打,手中捧着个竹制的书箱:“这是母亲当年整理的典籍目录,或许能帮你避开陷阱。”她翻开目录的最后一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小小的阵法,“秘藏层的入口需要‘双生印’才能打开,这是我根据母亲笔记复原的阵图,你按这个纹路注入灵力...”
“双生印?”
“就是需要两人的灵力共同催动。”凤璃指尖点在阵图中央,“母亲说,这是为了防止单人篡改典籍设置的规矩。可惜后来楚家掌权,渐渐废弃了这项制度。”她突然压低声音,“我查到,三个月前楚老家主曾单独进入秘藏层,出来后就病倒了——恐怕与篡改典籍有关。”
正说着,楚惊鸿带着两名嫡脉弟子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个沉重的铜箱:“李师兄,这是秘藏层的钥匙与油灯,按规矩需在辰时前进入,酉时前退出,不得携带任何私人物品。”他故意将“私人物品”四个字咬得极重,目光在凤璃的书箱上停留片刻。
李仲将书箱交给凤璃保管,接过铜箱时指尖微顿——箱底刻着个细微的玄煞阵,显然是楚家留下的监视手段。他不动声色地运转焚天诀,赤金色的灵力在掌心流转,悄无声息地抹去了阵纹:“有劳楚师兄。”
秘藏层的入口藏在典籍阁的最深处,被一面巨大的铜镜挡住。镜面光滑如镜,映出李仲与楚惊鸿的身影,却在边缘处泛着诡异的黑雾——正是双生印的封印所在。
“请吧。”楚惊鸿率先将手掌按在镜面上,黑色的灵力注入镜面,黑雾顿时翻涌起来,“需两人同时注入灵力,少一分都打不开。”
李仲依言将手掌贴上镜面。焚天诀的赤金色灵力与楚惊鸿的黑气在镜中相遇,竟形成一道螺旋状的光带。镜面发出“咔嚓”的轻响,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通道两侧的石壁上镶嵌着夜明珠,照亮了层层叠叠的书架。
“里面的典籍按年代分类,最里面是上古器谱。”楚惊鸿的声音在通道里显得格外空旷,“李师兄慢慢核对,我在入口处等候。”他说着便退到铜镜外,显然无意深入。
李仲独自前行,夜明珠的光晕在书架间投下斑驳的影子。这里的典籍果然古老,许多书册的封皮已呈深褐色,边角卷曲如枯叶。他按凤璃给的目录比对,发现大部分藏书与记录吻合,直到走到第三排书架前——
《天工开物·器卷》的封皮明显有翻新的痕迹。这本被誉为炼器圣典的古籍本该是黄褐色的羊皮封面,此刻却换成了深蓝色的锦缎,上面的烫金纹饰与原典的古朴风格格格不入。他抽出书册,指尖刚触到纸页,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是玄煞功的气息,与楚老家主的黑气同源。
“果然被动过手脚。”李仲翻到记载“丹器同源”的章节,瞳孔骤然收缩。原典中“以药养器,以火融灵”的字句被改成了“以煞淬器,以血养灵”,墨迹尚未完全干透,显然是近期篡改的。
他继续翻查,发现被篡改的不止这一本。《玄铁锻造要诀》中关于“冰火共生”的注解被删去大半,只留下“烈火焚之,寒冰裂之”的残缺记载;《流火剑谱》的后半卷竟被换成了《玄煞刀经》的内容,连剑穗的系法都被改成了刀柄缠绳的样式。
“他们想彻底抹去丹器同源的传承...”李仲将被篡改的典籍一一取出,堆放在地上。这些书册都有个共同点:涉及“丹火炼器”或“灵脉融合”的内容,恰好是楚家不擅长却又极度忌惮的领域。
突然,书架后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李仲猛地转身,玄冰龙血剑瞬间出鞘,却见白老从书堆里探出头,手里还捧着本线装古籍:“小子,别紧张,是我。”他指了指地上的典籍,“这些就是楚家动的手脚?”
“白老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秘藏层藏了个暗格,专门用来监视楚家的小动作。”白老神秘兮兮地掀开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个仅容一人蜷缩的空间,“三个月前楚老家主就是在这里篡改典籍的,我亲眼看见他用玄煞功腐蚀原典,再让楚惊鸿仿写新篇。”
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上面盖着历代典籍管理员的印鉴:“这是真正的《天工开物》孤本,你看这里——”帛书的夹层里藏着半张地图,标注着核心阁地下的一条密道,“通往长老团的议事密室。楚家篡改典籍后,都会把原典藏在那里。”
李仲的目光落在地图的终点——那里画着个小小的钥匙图案,与他修复镇灵玉时发现的凹槽形状完全吻合。他突然想起凤璃母亲的日记里写过:“长老团中,有楚家的影子。”
“难怪长老团对典籍篡改视而不见...”李仲将帛书收好,“他们不仅是纵容,更是同谋。”
正说着,入口处传来楚惊鸿的声音:“李师兄,时辰快到了。”他的语气带着刻意的催促,显然不想让李仲久留。
李仲将被篡改的典籍放回书架,只悄悄带走了《天工开物》的孤本。离开秘藏层时,楚惊鸿正站在铜镜前,见他出来,立刻上前查看:“李师兄可有发现?”
“一切如常。”李仲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目光,“只是有些典籍受潮,需尽快晾晒。”
楚惊鸿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见没有异常才放行。但李仲能感觉到,对方的灵力始终锁定着他,直到走出典籍阁才缓缓收回。
“怎么样?”凤璃在回廊的拐角等他,手里的书箱已换成了食盒,“我猜你肯定没顾上吃饭。”她打开食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灵米粥,点缀着红色的参片——正是血龙参的边角料,“白老说这能稳固灵力,特意让我熬的。”
李仲接过粥碗,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发现她的灵力有些紊乱:“你去过长老团密室?”
凤璃舀粥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我按母亲的笔记找到了入口,却被结界挡住了。那里的防御阵法用的是嫡脉的血脉之力,除非...”她看向李仲腰间的玄冰龙血剑,“除非有能克制玄煞功的法器。”
李仲将《天工开物》孤本递给她:“密道地图在这里。我怀疑长老团调查的‘典籍失窃案’根本是自导自演,他们偷藏原典,就是为了让篡改后的伪书成为正统。”
凤璃翻看帛书时,食盒里的灵米粥突然泛起涟漪。她脸色微变:“有人来了。”说着迅速将孤本藏进粥碗下的夹层,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脚步声由远及近,刘长老带着两名执事出现在回廊尽头:“李师侄,核对完了?”他的目光在食盒上转了一圈,“凤丫头也在啊,倒是贴心。”
“刚整理完第一排典籍,特来向长老汇报。”李仲将食盒合上,“发现部分古籍有受潮迹象,建议移至通风处晾晒。”
刘长老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突然笑道:“此事不急。长老团刚收到消息,天药盟遣使来访,说是要交流炼器之术,宗主让你一同出席。”他特意加重“天药盟”三字,观察着李仲的反应。
李仲心中一凛。天药盟与玄冥阁素来不和,却在此时突然来访,显然与灵脉复苏有关。他不动声色地应下:“谨遵宗主教诲。”
刘长老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时却对身旁的执事使了个眼色。李仲注意到,那执事的袖口绣着个极小的蛇形印记——与凤璃母亲日记里记载的“玄冥阁密探”标记一模一样。
“不对劲。”待刘长老走远,凤璃立刻说道,“天药盟的人从不来核心阁,这次突然到访,怕是冲着被篡改的典籍来的。”她想起母亲留下的手札,“天药盟与楚家曾有密约,似乎在寻找某种能‘以煞炼药’的禁术。”
李仲握紧玄冰龙血剑,剑柄的玄冰剑穗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突然明白,楚家篡改典籍绝非单纯为了垄断炼器术,而是在为天药盟提供伪书,助他们完善禁术——而长老团中的内鬼,正是双方勾结的桥梁。
“我们得在天药盟到来前找到原典。”李仲看向典籍阁的方向,“楚家把原典藏在长老团密室,说明那些典籍里藏着他们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或许与玄冥阁有关,或许...”他想起聚灵潭水面浮现的“玄冥阁将至”,“或许与即将到来的危机有关。”
凤璃从书箱里取出母亲的青铜钥匙:“这是打开密室的钥匙,只是需要你的焚天诀灵力才能激活。”她将钥匙放在他掌心,“今夜子时,密室的防御结界会因灵脉潮汐暂时减弱,是唯一的机会。”
李仲的指尖与她的掌心相触,两人的灵力在钥匙上交织成一道微光。远处的钟楼传来酉时的钟声,夕阳的余晖透过回廊的窗棂,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那些被篡改的典籍里,被刻意抹去的历史痕迹。
回到丹房时,小药徒正对着一堆残破的玉简发愁。见李仲回来,立刻举着块断裂的玉片跑过来:“李师兄,这是从核心阁废料堆里捡到的,上面的字好奇怪。”
玉片上刻着几个残缺的篆字:“...玄煞...噬灵...玄冥...”。李仲将玉片与《天工开物》孤本比对,发现字迹与篡改伪书的笔迹完全一致,显然是楚惊鸿抄写时不慎遗落的。
“这是楚家与玄冥阁勾结的证据。”李仲将玉片收好,“他们不仅篡改典籍,还在研究玄冥阁的禁术。”
夜幕降临时,核心阁的灯火次第亮起。李仲换上凤璃准备的夜行衣,玄冰龙血剑藏在宽大的袍袖中。他按地图的指引来到典籍阁后的竹林,凤璃已在约定的地点等候,手里提着盏特制的灯笼——灯笼的光晕能屏蔽千目阵残留的探查。
“长老团的人都去前厅应酬天药盟了,密室现在是空的。”凤璃低声道,递给她一枚透明的玉佩,“这是‘隐灵佩’,能让你在结界内隐身半个时辰。”
两人穿过竹林,来到长老团议事厅的后方。这里的石壁果然有块松动的砖块,按地图所示的方位按下,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通道。
通道尽头的密室比想象中狭小,中央的石台上堆满了木箱,每个箱子上都贴着封条,盖着长老团的印鉴。李仲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果然是被篡改的原典——《流火剑谱》的完整版本躺在其中,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凤璃母亲的批注。
“找到了!”凤璃指着箱底的一个铁盒,“这上面有母亲的标记!”
铁盒里没有典籍,只有一卷兽皮地图,上面标注着玄冥阁的分部位置,每个红点旁都写着“血祭”二字。地图的角落画着个与玄冰龙血剑相似的图案,旁边写着:“器灵觉醒,需以玄冥血为引”。
“他们想用血祭唤醒玄冥阁的器灵!”李仲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篡改典籍是为了找到控制器灵的方法,灵脉复苏恐怕也被他们当成了血祭的契机!”
就在此时,密室的石门突然发出“嘎吱”的声响。楚惊鸿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带着得意的冷笑:“李师兄,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李仲迅速将兽皮地图收入怀中,与凤璃背靠背站在一起。玄冰龙血剑的赤金色光芒照亮了密室,映出楚惊鸿身后的人影——刘长老、几名嫡脉长老,还有几个穿着天药盟服饰的陌生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多谢你帮我们找到原典。”刘长老抚着胡须,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有了这些,天药盟的‘血煞炼药术’就能大成,到时候...”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凤璃的笛声打断。清越的笛音在密室中回荡,竟引动了石台上的原典发出共鸣——那些古老的书页自动翻开,无数金色的文字从书中飞出,在半空组成一道巨大的光幕,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这是...典籍的灵智?”楚惊鸿失声惊呼。他从未想过,这些沉默的书册竟能产生如此强大的灵力。
李仲看着光幕中闪烁的文字,突然明白凤璃母亲的良苦用心。她早已料到典籍会被篡改,特意在原典中注入自身灵力,让文字在遇到焚天诀时觉醒——就像此刻,赤金色的灵力与金色的文字交织,将楚惊鸿等人的阴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抓住他们!”刘长老气急败坏地挥手,黑色的灵力撞向光幕,却被文字组成的屏障弹开。
李仲拉起凤璃的手,借着光幕的掩护冲向通道:“原典的灵智只能维持片刻,我们快走!”
身后传来楚惊鸿的怒吼和天药盟修士的咒语声,但李仲知道,他们已经赢了——那些被唤醒的文字会像种子一样,在每个看到真相的人心中生根发芽,而被篡改的典籍,终究掩盖不了真正的历史。
当他们冲出通道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核心阁的方向传来混乱的呼喊声,显然典籍的灵智爆发惊动了整个宗门。李仲回头望向那座笼罩在晨光中的阁楼,突然明白:真正的典籍从不是写在纸上的文字,而是刻在人心间的信念——就像丹器同源的真理,无论被冲出通道的瞬间,晨雾如轻纱般漫过天玑峰的山脊。李仲拽着凤璃钻进竹林深处,身后的呼喊声被层层叠叠的竹叶过滤,只剩下零星的怒喝与灵力碰撞的闷响。
“他们被典籍灵智困住了,暂时追不上来。”凤璃靠在竹树干上喘息,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泛红的脸颊上。她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是玄冰剑穗的寒气透过李仲的衣袖渗了过来,显然他也在竭力运转灵力戒备。
李仲反手将隐灵佩塞回她掌心:“快收起来,这玉佩波动太明显。”他望向竹林外的霞光,“天快亮了,核心阁的弟子会换岗,我们得趁这个间隙回丹房。”
两人刚要动身,却见前方的竹叶突然簌簌作响。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扑棱棱飞出,爪子上系着枚小巧的铜管。凤璃眼疾手快,抬手将信鸽接住,取下铜管展开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楚家反”,字迹潦草,显然是紧急传讯。
“是白老的笔迹!”凤璃瞳孔骤缩,“他在长老团有暗线,这定是收到了楚家要兵变的消息!”
李仲突然想起楚惊鸿在密室里的眼神,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灵脉复苏让楚家失去了灵脉控制权,篡改典籍的阴谋又被撞破,他们唯一的退路,便是趁着天药盟来访的混乱发动兵变,夺取宗主之位。
“我们得去提醒宗主!”李仲拽着凤璃转向主峰方向,玄冰龙血剑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楚家敢兵变,定是有天药盟撑腰,说不定还藏着别的后手。”
穿过竹林便是主峰的石阶。往日巡逻的执法弟子不见踪影,只有几具昏迷的躯体倒在路边,衣襟上绣着嫡脉的徽记——显然楚家早已清理了沿途的守卫。凤璃蹲下身检查,发现他们颈后都有个细小的针孔,针孔周围泛着黑气:“是玄煞门的‘迷魂针’,楚家果然和玄冥阁的分支有勾结!”
两人沿着石阶疾行,刚转过半山腰的转角,就见前方的平台上站着数十名嫡脉弟子,为首的正是楚惊鸿。他手持玄煞刀,刀身的兽纹在晨光中狰狞毕露,身后的弟子们都握着出鞘的法器,显然是在此设伏。
“李师兄,别来无恙。”楚惊鸿的声音带着病态的亢奋,玄煞刀在他掌心微微震颤,“本想让你多活几个时辰,没想到你偏要自投罗网。”
他身后的楚明远突然狂笑:“凤师妹也在啊!正好,把你母亲藏的那半张‘玄冥阁分布图’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们个全尸!”
凤璃脸色微变。母亲临终前确实留下过半张地图,藏在《流火剑谱》的夹层里,这事除了白老,绝无第三人知晓——显然楚家在她身边安插了内鬼。
“别跟他们废话。”李仲将凤璃护在身后,玄冰龙血剑缓缓出鞘,赤金色的剑气与刀身的黑气碰撞,激起漫天细碎的光屑,“你们想兵变,先过我这关。”
“就凭你?”楚惊鸿挥刀便砍,玄煞刀卷起的黑气如毒蛇般缠向李仲的手腕,“今日就让你见识,嫡脉的真正力量!”
李仲侧身避开,剑穗上的冰晶突然爆发出寒气,将黑气冻成冰碴。他借力旋身,赤金色的剑气顺着刀身蔓延,竟在玄煞刀的兽纹上灼出一串火星——这是他昨夜在密室悟出新招,将焚天诀的火灵力注入剑气,专克阴邪的玄煞功。
“铛!”刀剑相击的脆响在山谷间回荡。楚惊鸿只觉一股炽烈的灵力顺着刀身涌入经脉,像是有团火焰在骨髓里燃烧,忍不住闷哼一声后退数步,虎口震得发麻。
“你这剑法...”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李仲,“是《流火剑谱》的最后一页!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李仲步步紧逼,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他能感觉到,玄冰剑穗正在与主峰的灵脉产生共鸣,周围的灵气顺着石阶向上涌动,汇入他的剑尖——灵脉复苏后的灵气,竟成了他最锋利的武器。
嫡脉弟子们见状,纷纷祭出法器围攻上来。凤璃从袖中取出玉笛,吹奏起急促的《清心咒》,笛音如利刃般劈开弟子们的灵力阵型。她脚下的流云环光带突然散开,化作九道银色的屏障,将李仲护在中央,恰好挡住从侧面偷袭的几名弟子。
“凤璃!你竟敢背叛嫡脉!”楚明远怒吼着掷出数枚毒针,却被光带弹开,毒针落在石阶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凤璃冷笑一声,笛音陡然拔高:“我母亲是被楚家诬陷的‘叛徒’,今日我便替她正名!”她指尖弹出七道赤红色的灵力丝线,精准地缠上七名嫡脉弟子的法器,“这些年你们用玄煞功残害的旁脉弟子,这笔账也该算了!”
丝线收紧的刹那,那些法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表面的符文寸寸碎裂——这是她从母亲笔记里学的“破煞术”,专破用邪术淬炼的法器。
就在此时,主峰的方向传来震天的鼓声。这是宗门遇袭时的“警世鼓”,显然楚家的兵变已经开始。李仲一剑逼退楚惊鸿,抬头望向主峰顶端的宗主殿,只见那里升起一道黑色的烟柱,与核心阁的七色光柱形成诡异的对峙。
“看来天药盟动手了。”楚惊鸿喘着粗气狂笑,“他们答应我,只要拿下宗主殿,就帮我彻底掌控灵脉!你以为激活灵脉是好事?那只会让玄冥阁的‘噬灵阵’更加强大!”
李仲心中一凛。他终于明白楚家的真正图谋——灵脉复苏并非终点,而是楚家与天药盟、玄冥阁勾结的陷阱,他们要利用活跃的灵脉能量,启动传说中能吞噬整个宗门灵力的噬灵阵。
“痴心妄想!”李仲突然将玄冰龙血剑插入地面,赤金色的灵力顺着石阶蔓延,与主峰的灵脉连接成网。他想起《天工开物》孤本里的记载:“灵脉如河,堵则溃,疏则通”,当即运转焚天诀,引导灵力在网中形成漩涡,“凤璃,用清心咒配合我!”
凤璃立刻会意,笛音变得恢弘而清澈,如春雨般渗入灵力漩涡。那些被楚家控制的灵脉节点在笛音中微微震颤,黑色的煞气渐渐被漩涡剥离,露出原本纯净的灵力——这是两人昨夜研究出的“涤灵阵”,能净化被邪术污染的灵脉。
“不!”楚惊鸿目眦欲裂,挥刀便砍向灵力网,“你不能毁了我的计划!”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山谷间响起:“孽障!还不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老拄着根青铜拐杖,带着几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石阶顶端。那些老者都穿着褪色的长老袍,衣襟上绣着早已失传的“护脉卫”徽记——他们是宗门隐退多年的元老,显然是被白老请出来的。
“楚老家主已在闭关室自绝谢罪。”为首的元老声音沙哑,手中的玉牌发出柔和的白光,“他临终前交代,是天药盟用楚家子孙的性命胁迫他合作,篡改典籍、勾结玄冥阁,皆是被逼无奈。”
楚惊鸿如遭雷击,手中的玄煞刀“哐当”落地:“不可能!爷爷怎么会...”
“他留了封血书,就在你怀中的密袋里。”元老抬手一挥,一道白光落在楚惊鸿胸前。楚惊鸿下意识摸向怀中,果然掏出个染血的信封,拆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潦草而决绝,字字泣血——原来天药盟早已在楚家子孙体内种下噬灵蛊,若不配合,全族都会被蛊虫吞噬。
“你...你们...”楚惊鸿瘫坐在地,眼神涣散,“那我做的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白老走上前,用拐杖指着远处的宗主殿:“天药盟的人已被宗主困住,正在缴械投降。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该带着嫡脉弟子去清理玄冥阁的暗线,赎清楚家的罪孽。”
楚惊鸿望着血书,又看了看远处黑色的烟柱,突然猛地叩首:“弟子...愿戴罪立功!”
晨曦彻底驱散雾气时,主峰的警世鼓渐渐平息。李仲站在宗主殿前的广场上,看着执法弟子押着天药盟的使者走过,他们腰间的令牌上刻着的蛇形印记,与长老团那个内鬼袖口的标记一模一样。
“多亏你及时启动涤灵阵,才没让噬灵阵得逞。”宗主拍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长老团的内鬼已被拿下,是刘长老的亲传弟子,被玄冥阁用解药控制了二十年。”
凤璃突然拉着他的衣袖,指向广场角落的石碑。那里刻着宗门历代功臣的名字,昨夜还是空白的地方,此刻多了两行新字:“李仲,启灵脉;凤璃,护典籍”,笔迹苍劲,正是宗主亲书。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凤璃仰头望着他,晨光落在她眼中,像落满了碎金。
李仲握住她的手,玄冰剑穗的寒气与她掌心的温度交融,竟生出种奇异的暖意。他看向核心阁的方向,那里的七色光柱依旧明亮,被唤醒的典籍文字正在阁顶盘旋,化作一道守护宗门的光罩。
“先把被篡改的典籍复原。”他笑了笑,指尖划过她腕间的流云环光带,“然后...得找白老问问,那半张玄冥阁分布图的另一半,到底藏在哪里。”
远处的钟楼传来晨钟,清越的钟声里,隐约能听到旁脉弟子在丹房方向传来的欢笑声,小药徒大概正拿着新炼的丹药向众人炫耀。阳光穿过云层,将天玑峰的每一片竹叶都染成金色,仿佛在诉说着:旧的阴谋已破,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那些藏在典籍里的秘密,那些流淌在灵脉中的信念,终将在他们的守护下,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