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古墟,广袤无垠,危机四伏,却也蕴藏着外界难寻的机缘。陈苟驾驭洞天,如同经验丰富的深海潜蛟,于这片上古破碎的天地间谨慎前行。自那水晶林边缘取得“混沌青苔”后,他更加坚信,此地确有其所需之物,关键在于如何于万千险阻中,以“苟”之道,觅得那一线机缘。
洞天低空飞行,避开那些灵气暴乱、空间明显扭曲的区域,专挑能量相对平稳、或是阿木探测到有异常波动(可能是宝物,也可能是陷阱)的边缘地带探索。陈苟将自身神识与建木感知、玄阴隐匿特性结合,形成一种独特的“灵觉网”,如同最精细的筛子,过滤着周遭的一切信息。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片奇异地貌。前方大地仿佛被巨斧劈开,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峡谷两侧并非岩壁,而是由无数闪烁着各色光点的晶体构成,这些晶体并非之前所见的水晶,更像是某种……凝固的星辰之光?峡谷之中,弥漫着浓郁的星辰之力,但这份力量却带着一种死寂、终结的意蕴,与通常感知到的活跃星辰精华截然不同。
“此地星辰之力异常精纯,却偏向‘寂灭’道韵。”云璃感知着外界,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似有大量星辰于此地湮灭,其力沉淀,化为奇观。”
“星辰寂灭……难道是‘虚空星髓’的产地?”陈苟心头一动。虚空星髓乃星辰寂灭后,其核心精华于特定条件下凝聚而成,此地环境,似乎颇为契合。
他操控洞天,小心翼翼地向峡谷边缘靠近。越是靠近,那股精纯的星辰寂灭道韵便越是浓郁,甚至引动了他体内归藏印的微微共鸣。然而,峡谷之中并非坦途,肉眼可见一道道细密的、由纯粹寂灭星力构成的灰色气流如同风刃般无声盘旋,切割着虚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检测到高浓度寂灭星力流,破坏性极强,洞天壁垒长时间接触恐有损。下方峡谷深处,有强烈星力源反应,但被多重混乱力场包裹。”阿木迅速分析着数据。
“不能硬闯。”陈苟立刻判断。他看着那些无声无息、却能轻易撕裂法宝的寂灭星力流,眉头微皱。强行穿过,就算洞天能扛住,也必然损耗巨大,且动静不小,容易引来注意。
他仔细观察着这些星力流的运行轨迹。它们看似杂乱无章,但若以神识细细感知,便能发现其流动似乎隐隐遵循着某种古老的、残破的轨迹,如同一个巨大而残缺的阵法在自行运转。
“老吴,你看这些星力流的走向,像不像某种……残阵?”陈苟将自己的发现传音给老吴。
老吴的虚影凝神观察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虚影的大腿):“没错!这是‘周天星辰寂灭大阵’的残迹!而且是极其古老正宗的那种!怪不得此地能凝聚如此精纯的寂灭星力!布下此阵者,绝对是上古大能!”
“既是残阵,可有规律可循?能否找到安全路径,或者……暂时影响其运转?”陈苟追问。硬闯不行,那就智取。
“待老夫与阿木合力推演一番!”老吴来了精神,与阿木一同投入对这片残阵的分析之中。阿木负责计算星力流的能量节点和薄弱处,老吴则凭借其深厚的阵法造诣,尝试还原这古阵的部分运行原理。
陈苟也没闲着,他尝试将一丝自身寂灭道韵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接触一道较为微弱的星力流。同源的道韵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那丝星力流并未排斥他的感知,反而让他更清晰地把握到了其内部那精纯而冰冷的寂灭意蕴。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在这片残阵的更深处,有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星力源在吸引着他。
过了约莫半日,老吴与阿木终于有了结果。
“推演出来了!”老吴兴奋道,“这残阵虽破损严重,但其核心枢机仍在运转。我们发现了几处能量流转的‘间隙’,若能精准把握时机,或许可以如同庖丁解牛般,从这些间隙中穿过,直达深处!而且,若能找到并短暂影响几个关键的残破阵眼,甚至能制造出一条临时的安全通道!”
“不过,风险依旧存在。”阿木补充道,“阵法残破,稳定性差,任何外来干扰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变化。成功率预估在七成左右。”
七成!已经值得一试!陈苟眼中闪过决断。他选择相信老吴和阿木的能力。
制定好详细方案后,陈苟再次亲自出手。这一次,他并未离开洞天,而是盘坐于核心处,以心神连接洞天阵法,准备远程操控。
“首先,干扰东南角那处断裂的‘辅弼’阵眼!”老吴指挥道。
陈苟凝神,引动一丝归藏源炁,混合着自身的寂灭道韵,化作一枚无形的道纹符印,透过洞天壁垒,精准地射向老吴所指的那处隐蔽的阵法节点。
符印没入节点,那处原本黯淡的阵眼微微一亮,周围盘旋的几道寂灭星力流顿时一滞,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转瞬即逝的紊乱。
“就是现在!左前方三十度,穿过去!”阿木立刻报出路径。
洞天在陈苟操控下,如同游鱼般,间不容发地从那道紊乱的缝隙中一穿而过,进入了更靠近峡谷中心的位置。
“好!稳住!接下来是正西方的‘破军’残眼……”
在老吴的精准指挥和阿木的实时路径计算下,陈苟依葫芦画瓢,一次次以精妙的道纹符印干扰残阵运转,洞天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于狂暴的寂灭星力流缝隙中艰难却稳定地向前推进。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陈苟额头已见汗珠,但对寂灭道韵的理解,却在与这古阵的共鸣与对抗中,有了新的领悟。他感觉自身的寂灭圣婴更加凝实,对寂灭之力的掌控也愈发精微。
终于,在连续干扰了七处关键残眼后,前方豁然开朗。他们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抵达了峡谷的中心区域。
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碗底”,寂灭星力流在此变得相对温顺,如同液体般缓缓流淌。而在“碗底”的正中央,赫然悬浮着三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深邃暗蓝色、内部仿佛有星璇生灭的晶石!晶石周围,环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星辰寂灭道韵,其精纯程度,远超陈苟之前提炼出的任何星髓精粹!
“虚空星髓!而且是品质最上乘的‘星髓核心’!”老吴激动得虚影乱颤,“这东西,一块就抵得上外界千百块普通星髓!是炼制顶级空间法宝、提升洞天根基、甚至感悟星辰寂灭大道的无上瑰宝!”
陈苟亦是心跳加速。没想到此地竟然孕育出了三块“星髓核心”!这绝对是修复方舟核心、提升归藏印和洞天的极品材料!
他强压下立刻收取的冲动,先是仔细探查周围,确认没有隐藏的禁制或守护兽之类的东西。此地乃是残阵核心,相对安全,但也不能大意。
确认无误后,他这才操控洞天,缓缓靠近那三块悬浮的星髓核心。取出特制的、能够隔绝能量波动的玉盒,小心翼翼地将三块星髓核心一一收取。
当最后一块星髓核心被收入玉盒的刹那,整个峡谷似乎微微一震,那些原本相对温顺的寂灭星力流,仿佛失去了某种核心的约束,开始变得有些躁动起来。
“不好!收取星髓核心,可能加速了这残阵的崩溃!快走!”老吴疾呼。
陈苟不敢怠慢,立刻操控洞天,沿着来时推算出的、相对安全的路径,急速向外撤离。身后,寂灭星力流开始变得更加狂暴,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轰鸣,整个峡谷都仿佛在颤抖。
所幸他们撤离及时,在残阵彻底暴走前,有惊无险地冲出了峡谷范围。
回头望去,那片星辰峡谷已被更加混乱狂暴的寂灭星力笼罩,恐怕短时间内,无人能再轻易进入了。
“嘿嘿,到手就跑,真刺激!”老吴看着那三块星髓核心,乐得合不拢嘴。
陈苟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次冒险,虽然过程惊险,但收获巨大。三块星髓核心,足以让洞天的稳固程度和归藏印的威力再上一个台阶,对方舟核心的修复更是极大的助益。
他并未立刻使用这些星髓核心,而是将其妥善收好。眼下还在古墟之中,需保持洞天最佳状态以应对未知风险。
经此一役,陈苟对古墟的探索更加得心应手。他凭借着谨慎的态度、敏锐的灵觉和团队的通力协作,又陆续在一些险地的边缘或被人忽略的角落,找到了几种外界罕见的炼器材料、几株年份久远的灵药,甚至在一处坍塌的洞府废墟中,发现了一枚记载着某种上古敛息术的残破玉简。虽然品阶不高,但其中一些思路对他完善“玄阴匿踪”之法颇有启发。
他的四技在不断的实践与收获中持续提升。丹道方面,对“归藏玄魂丹”的改良从未停止;器道与阵道,因获得了星髓核心和研究了上古残阵,眼界与手法都今非昔比;符道则因玄阴之力的纯熟运用和对空间皮毛的领悟,绘制的符箓效果愈发诡秘难防。
这一日,洞天正飞行于一片荒寂的平原上空,平原上散落着无数巨大的、风化的石碑,上面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文字与图案。
忽然,陈苟心神一动,与云璃几乎同时望向平原的某个方向。那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伴随着法宝碰撞的轰鸣与修士的呼喝之声,显然正爆发着一场争斗。而且,参与争斗的气息都不弱,至少是元婴级别,甚至有一道气息,已然达到了化神境界的边缘!
“有热闹看了?”老吴的虚影立刻来了兴趣。
陈苟却眉头微皱。他本能地不想掺和这种争斗。但就在他准备操控洞天绕行之时,争斗中心传来的一丝奇异的能量波动,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波动……带着一种浩瀚、缥缈、仿佛能接引周天星辰的意蕴,与星辰阵钥,以及刚刚获得的星髓核心,隐隐产生了一丝共鸣!
“那是……与星辰大道相关的宝物?”陈苟眼神一凝。能让星辰阵钥产生共鸣的,绝非寻常之物。
“去看看,但绝不插手。”陈苟立刻做出决定。洞天悄然转向,向着争斗发生之地潜行而去,在距离战场约莫十数里外的一处巨大石碑阴影中悄然隐匿下来。
透过探测阵法,战场的情形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半空之中,三方人马正在混战。一方是身着太一门道袍的修士,约有五六人,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气息已达元婴大圆满的青袍道人,手持一柄星光熠熠的长剑,剑法凌厉,引动周天星力,赫然是太一门的《星辉剑诀》。另一方则是几名妖气冲天的妖修,本体似乎是某种猛禽,速度极快,利爪撕空,妖风呼啸。最后一方,则是三名身着黑衣、功法诡谲的散修(或者说,更像是魔修),手段阴毒,专门偷袭。
而他们争夺的焦点,是悬浮在战场中心的一块约莫尺许见方、通体如同暗夜星空凝聚而成的深蓝色石板!石板上,刻画着无数繁复到极点的星辰轨迹符文,那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演变,仿佛在演绎着周天星辰的运转奥秘!正是这块石板,散发出的浩瀚星辰道韵,引动了阿木手中星辰阵钥的共鸣!
“那是……‘周天星辰图’的残片?”老吴倒吸一口凉气,虚影都激动得有些模糊了,“传说中记载着周天星辰运转根本奥秘的无上宝图!即便是残片,其价值也无可估量!参悟之,可明星辰轨迹,悟空间挪移,甚至窥得一丝命运长河的皮毛!怪不得连太一门的人都动心了!”
陈苟也是心中震撼。周天星辰图!这名头太大了!此物对他而言,意义更是非凡。他们修行需星辰之力(星髓),阿木执掌星辰阵钥,若能参悟此图,无论是对自身修为,还是对未来洞天航行、阵法布置,都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然而,眼前的战局却不容乐观。那太一门的青袍道人虽然剑法超群,但另外两方显然达成了某种默契,联手对抗太一门,使得太一门一方渐渐落入下风,一名弟子已然负伤。那青袍道人脸色铁青,剑势虽猛,却已露疲态。
“嘿嘿,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老吴阴险地笑道,“等他们打得三败俱伤,咱们再……”
陈苟却摇了摇头,目光紧紧盯着那块悬浮的星辰石板,以及战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空间褶皱(那是他之前通过研究古墟空间,发现的一处天然形成的、极不稳定的短距离空间跳跃点)。
“不,我们不当渔翁。”陈苟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我们当……‘星陨’。”
他快速将自己的计划与云璃、老吴、阿木沟通了一番。
云璃闻言,紫眸看了他一眼,并未反对,只是淡淡道:“可。然则,时机须精准,不可早,不可晚。”
老吴则拍案叫绝:“妙啊!陈小子,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这损招……啊不,是妙计,简直绝了!”
阿木则已经开始计算那空间褶皱的活跃周期和最佳触发点了。
战场之上,争斗已进入白热化。太一门青袍道人拼着硬受一记妖修利爪,一剑逼退那名伺机偷袭的魔修头领,身形踉跄了一下。而另外两方见状,攻势更急,眼看就要将那星辰石板夺下!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块一直静静悬浮的星辰石板,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猛地一震,其上的星辰符文骤然亮起,化作一道流光,并非飞向任何一方,而是如同失控般,歪歪扭扭地射向了战场边缘那处不起眼的空间褶皱!
“怎么回事?!”
“宝物要遁走!”
“拦住它!”
三方人马同时大惊,也顾不得再争斗,纷纷出手,想要拦截那道流光。
然而,就在他们的法力即将触及流光的刹那——
那处空间褶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拨动了一下,骤然扩大、扭曲,散发出强烈的空间吸力!不仅将那星辰石板所化的流光瞬间吞没,更是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妖修和一名魔修,也一并卷了进去!
“噗!噗!噗!”
空间褶皱瞬间闭合,那三名被卷入的修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消失在扭曲的虚空中,生死不明。只剩下那星辰石板消失时留下的点点星辉,以及目瞪口呆的剩余修士。
太一门青袍道人和另外两名魔修、一名妖修僵在原地,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惊骇与茫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看就要到手的宝物,竟然会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自行飞走”,还顺带坑死了三个同伴!
“空……空间裂缝?此地怎会突然出现如此稳定的空间裂缝?”那魔修头领脸色难看至极。
太一门青袍道人则是眼神惊疑不定地扫视着那片恢复平静的虚空,又看了看剩下的敌人,冷哼一声,终究没有再动手的打算,带着负伤的弟子,化作剑光迅速离去。剩下的妖修和魔修见状,也自知无力再争夺,悻悻然地各自退走。
他们至死也不会想到,那星辰石板的“自行飞走”和空间褶皱的“恰好”爆发,并非意外,而是远在十数里外,某个躲在“乌龟壳”里的家伙,精心策划的一场“星陨”好戏。
陈苟在洞天中,看着阿木精准计算后、由他远程以一丝空间道韵引动那处空间褶皱,完美地“送走”了星辰石板和几个竞争对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搞定,收工!”
洞天悄然移动,来到那空间褶皱消失点的后方,一处早已计算好的“落点”附近。只见那里,虚空微微波动,那块散发着浩瀚星辰道韵的“周天星辰图”残片,正安静地悬浮着,仿佛一直在等待它的主人。
陈苟轻松将其收取,感受着石板入手的那份沉重与玄奥,心中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兵不血刃,驱狼吞虎,暗度陈仓。
此乃,“苟”之大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