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的指尖极轻地拂过掌心那团温热的“活物”。
羽蛇醒得正是时候,关于莉莉丝那原因未知的性情大变,他确实需要一些来自更高层面的见解。
其实在当初经历了艾拉跟赛莲的邪神夺舍事件后,安格尔便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奈何无人能够证实他的想法,于是猜测便也只能是猜测,终究无法落实。
魁札尔科亚特尔——安格尔决定简称她为小白的羽蛇,慵懒地在他掌心伸了个懒腰,身体绷直成一条筷子,随后又软趴趴地糯成一坨。
洁白晶莹的身体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像一块会呼吸的暖玉。
她用小翅膀揉了揉眼睛,发出带着浓重睡意的、含糊不清的嘟囔。
“醒了?”安格尔随口问道,顺手斩出一道风刃削掉了那边准备搞小动作的暴徒的小拇指。
“嗯…”小白的小脑袋蹭着他的虎口,迷蒙的大眼睛缓缓聚焦,“睡了好久……你这里好冷...我有点饿了。”
安格尔从行囊里捏了一小撮纯净魔晶尘,递到她嘴边。
小白伸出粉嫩的小舌头,灵巧地卷走晶尘,满足地咂咂嘴,意犹未尽地轻舐安格尔的食指。
“肉干呢,我想吃肉干...唔...好困...”
小羽蛇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饿了,这才起了床跟安格尔要吃的。
安格尔把刚买的肉干喂到它嘴里,但小白哼唧一声,又吐了出来。
“不好吃诶。”
安格尔:...
“我做的那些已经吃完了,抱歉。”
小白蹭了蹭他的手掌,糯叽叽的:“喔,好叭~”
风雪弥漫,那暴徒回头满眼泪水,啜泣着:“先...先生,咱们就快到了...呜...”
安格尔幽绿的眸子平静地凝视着他,又是一道风刃斩过去,这次是几根发丝,壮汉吓得摔倒在地。
“放心,到了地方我会放了你。”
安格尔平静道。
放了,然后再杀了。
对于这些刀尖舔血的暴徒,手下不知存了多少冤魂,即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在安格尔眼里,这些东西根本算不上人类,只是披着人皮的魔兽罢了。
一匪辈匪,懒说配听。
小白淡淡斜睨了一眼那个在前方带路的人类,而后慵懒道:
“这是要去哪?”
“情况有变。”安格尔言简意赅,并通过精神链接将离开镜界后发生的主要事件凝练地传递过去。
小白消化着这些信息,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她抬起头,那双原本迷糊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可爱外形截然不符的、悠远岁月的痕迹。
“呵。”
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尾音带着点倦意。
“人类的纷争,几千年了,还是这些花样,看得都腻了。”
她的尾巴尖无意识地勾着安格尔的手指,语气带着一种超然的评判:
“不过...那个叫艾尼娅的小丫头倒是第一次跳出了这些轮回呢,这种思想...我活了三千年,也从未看到过有哪个人类能够提出来,当真新奇。”
“不过要想颠覆旧秩序,光有野心可不够,还得看命运是否站在她那边。”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安格尔一眼。
安格尔没有接话,默然前行。
他正在努力让命运站在那个小王女的身边。
风雪扑打在他的兜帽上,发出持续的呜咽声。
片刻后,安格尔将话题转向核心:“另外,关于圣教和他们的圣神,你知道多少?”
小白正在梳理翅膀羽毛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歪着头看安格尔,眼神里带着探究:“怎么突然对那些感兴趣了?”
沉默了下,安格尔轻声道:
“圣女可能出事了,我想知道为什么...毕竟一个人的变化,总需要些原因。”
“是吗...”
小白很快戏谑地用尾巴尖儿戳了戳安格尔:“话说,你好像变了诶,人。”
安格尔怔了下,随后轻笑了下。
“或许吧。”
小白也笑了笑,她乐意见得安格尔慢慢变得更多情。
毕竟自己传宗接代的任务还留在他的身上呢。
自己能够化形,但也得积攒些力气才可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更何况,在小白看来,无论什么羁绊,都不会超越她跟安格尔这般紧密的灵魂契约了。
小白蛇那细长的身体微微盘紧,语气变得稍稍认真了些:“人,神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哦。”
思索了下,她继续道:“其实,阿尔图罗在创造镜界的那个时候,曾经跟我聊过这些事情,也问过我很多我对于那些神明的知识。”
“阿尔图罗对于神明的看法是——神明其实是这个世界的癌症,并有着几个明显的阶段,我对此也很是认同。”
“在最初的时候,神明刚刚诞生,此时的祂们会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来吸纳教众,阿尔图罗将之命名为:神爱世人阶段。”
小白翻了个身,用尾巴尖挠了挠肚皮,表情严肃。
“这或许最初是真的。但当信仰汇聚成海,祈愿日夜不息地冲刷神座,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她用小翅膀轻轻点了点安格尔的胸口,仿佛在点明某个要害:“当神明的信众到达了某个临界点时,神明就会进入第二阶段,这个时候信徒的欲望会反过来浸染神明,让原本无欲无求的存在,也开始产生‘想要’的念头。”
“一旦公平的规则概念...也就是那些所谓的圣神变得不再公平...”
小白眼神沧桑,微微摇头。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叙述古老禁忌的肃穆:“而对祂们来说,最强烈的欲望,往往就是降临。去亲自触碰这个祂们所爱的世界。”
“可惜,这个世界根本无法承受神明真正的位格,本身就不是一个维度的存在。祂们一旦强行进入,带来的不会是恩赐,只会是规则的崩坏和世界的重创。”
“到了那时,神爱世人的原则与祂们降临的欲望就会产生最根本的冲突。通常的结果是…原则崩碎,神明堕落。所谓的邪神,很多便是这么来的。”
安格尔的脚步没有丝毫紊乱,但呼吸似乎缓了一瞬。
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现阶段的圣神也可能…”
“不是可能,安格尔,是必然。”
“历史...一直在重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