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尼斯的语气平淡，但用词却发生了变化。
“她不再急于求成，转而稳扎稳打。懂得利用时机，趁狩猎季各方注意力被吸引时，与你联络；也懂得了如何展现自己的价值。”
“她能适时地证明其理念的可行性，更懂得如何争取像埃布尔家这样实权派的支持，而非空谈理想，用极端的手段做出一些毫无必要的反抗。”
他微微后靠，摇摇头。
“尽管，从现实力量对比来看，她成功的概率依然渺茫。佛提欧掌控的资源和宫廷法师团的支持，对于她的势力来说是近乎压倒性的优势。”
“但眼下，有你的支持之后...一切也变得犹未可知。”
阿多尼斯说着，再度啜饮了一口，他望着夜色笼罩的阿尔图罗学院，轻叹一声。
“而且...可能你们都忘记了，其实艾法夫尼亚王国里，最强大的势力永远不是个别世家贵族，甚至那两座魔塔...”
凯勒斯挑眉，他思索了下，然后眼睛微微睁大：“你的意思是...”
阿多尼斯点点头，轻踩地板：“这片土地...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学院，才是真正需要各方争夺的中心。”
凯勒斯沉吟片刻，摇摇头：“阿尔图罗学院向来中立，而且除了奥格拉以外，其他教师也无法构成战力。”
阿多尼斯回眸看了他一眼：“我说的不是那些教师。”
凯勒斯：...
凯勒斯：？
凯勒斯：！
他的声音变得稍稍惊诧：“你是说学生里有艾尼娅的重要砝码？”
亚尔维斯公爵终于颔首。
“而且，不止一个。”
但凯勒斯却还是蹙眉：“你要是想再夸一波你儿子，那我真要反驳你了，别人不清楚，但你我应该能看出来，安格尔的狩王虽然确实有他的含金量在里面，不过这小子的硬实力完全不够格。”
他摇头：“技巧不能代表一切，至少他不可能成为艾尼娅的翻盘点。”
然而阿多尼斯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神秘地轻笑了下，那一闪而过的笑意看的凯勒斯微微愣神。
“凯勒斯，时隔三百年，那座山里又走出了一个人，而现在她就在这所学院。”
凯勒斯不以为然：“山？什么山，总不可能...”
凯勒斯沉默。
凯勒斯看向阿多尼斯。
凯勒斯眼神炽热。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是他妈哪座山！！”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能，凯勒斯的声音带着一股狂热，上前两步抓着阿多尼斯的肩膀晃来晃去。
却见亚尔维斯公爵冰蓝色的眸子闪烁一瞬，凯勒斯便不受控制地松开了他，并浮上了空中。
阿多尼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淡淡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新的阿尔图罗...又出世了。”
半空中的凯勒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表情突然变得冷静：“为什么我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多尼斯摇头：“奥格拉封锁了消息，而且她本身也并不张扬。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思索了下，然后轻声道：“即便他被我放逐了，但终归是我的儿子，偶尔我会派人看看他的近况，自然便知晓了。”
凯勒斯：？
“不是，我们不是在说阿尔图罗吗，跟你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凯勒斯万分不解。
阿多尼斯沉默，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出口，想了想，他面带怜悯之色地望向凯勒斯：
“其实，她现在跟我儿子住在一起，抱歉老友，你女儿可能要失恋了。”
凯勒斯：？
——
...
——
在经过了一阵十分质朴而平凡的打斗之后，凯勒斯被阿多尼斯制服在身下。
他愤愤不平，却完全用不上力气。
亚尔维斯家一脉相承的魔力是封印，这意味着一旦与他们进入战斗，那就完全无法使用魔力。
总之，在不动真格的情况下，凯勒斯完全打不过他。
阿多尼斯倒是没什么变化，松开了凯勒斯，甚至还贴心的替他整理了下衣服。
“总之...”
他冷静地判断：“艾尼娅王女目前的计划...我也看不透，但我必须承认，她选择的道路，所指出的王国痼疾，以及重构的必要性…其方向，是正确的。”
“这也是为何，你会选择她的原因，对吗？”
这番评价，从向来吝于褒贬、只注重现实利弊的阿多尼斯口中说出，已经算是极高的认可了。
这代表着，亚尔维斯家肯定了艾尼娅的成长和策略转变，也认同了她理念的核心价值。
凯勒斯拢了拢头发，暂且搁置了自己女儿疑似被渣男玩弄感情的事情。
仔细听着，他在心中也暗暗点头。
阿多尼斯的看法与他私下评估相当接近，关于阿尔图罗的事情也被他放在了心上，打算之后再问问露尔娜。
他追问道：“那么，亚尔维斯家的立场是什么，北境打算在这次风波中准备作何选择？”
阿多尼斯再次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窗外遥远的、雅拉大森林的方向，那里是安格尔所在的地方。
他的脑海中，或许极快地闪过了今日观礼台上，艾尼娅王女看向安格尔时，那绝非单纯审视利用的、带着一丝复杂探究与隐含认可的目光。
这种微妙的人际互动，或许也是他评估局势的一个小小砝码。
如果安格尔以个人的名义选择了艾尼娅，那么新的阿尔图罗又会作何选择？
其实这才是阿多尼斯所关心的部分，他同样不认为安格尔可以左右局势，不过他的人脉不一样。
思索了许久之后，他重新看向凯勒斯，给出了一个典型的的回答：
“亚尔维斯家的首要职责，永远是镇守北境，确保封印稳固。王都的权斗，并非我们的关切重点。”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邃难测的光：“我们不会主动站队。但是……”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句将决定未来走向的关键之言：
“如果有一天，艾尼娅王女的行动，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力量，就能触及成功的门槛，而她的成功，确实符合王国更长远的利益，尤其是有利于北境防线的稳固……”
阿多尼斯的声音低沉而肯定：“那么，亚尔维斯家，也不介意在恰当的时机，推她一把。”
这并非承诺，而是一个基于严密计算的潜在选项。
亚尔维斯保持中立，但也留下了介入的空间。
一切都将取决于艾尼娅能否将她选择的这条路走下去，能否真的创造出那个只差一线的局面。
凯勒斯听完，深深看了阿多尼斯一眼，心中已然有数。
他举起酒杯：“明白了。为了王国，也为了北境……和南境的安宁。”
阿多尼斯没有举杯，只是极轻微地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