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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影镜彻底沉寂下去,如同一块蒙尘的顽铁,静静躺在柜台之上,只有那蛛网般密布的裂痕,昭示着它曾经历的激烈动荡与内在的凶险。当铺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窥视感也随之消散,但空气中弥漫的凝重却并未减轻分毫。

苏曼被谢九安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她紧闭着双眼,脑海中那无数只冰冷“眼睛”同时凝视归墟之门的恐怖景象,如同最深刻的梦魇,反复闪现,每一次都让她心脏骤缩,呼吸艰难。那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面对无法理解之浩瀚恶意时的渺小与战栗。她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那烙印在意识里的画面,但收效甚微。

谢九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如刀绞,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能斩碎有形之敌,却无法驱散这无形的心魔。他只能默默倒了一杯温水,塞到苏曼冰冷的手中,然后持剑立于她身侧,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用自己坚实的存在给予无声的支撑。他的目光扫过那面死寂的镜子,充满了厌恶与警惕,更深处,则是对墨渊那番引导的强烈不满与怀疑。若非墨渊提及“镜鞘”,苏曼或许不会如此冒险。

林清音的情况稍好,但脸色也异常凝重。她一边调息着因护持苏曼而略有损耗的祖灵之力,一边飞速消化着苏曼带回来的惊人信息。无数“眼睛”窥视着归墟之门……这个画面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想——“归墟”并非一个孤立的存在,其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充满恶意的体系,而那些“眼睛”,就是其散布在世间的爪牙或监视器。他们之前遭遇的灰衫人,恐怕也只是其中之一。渡厄当铺和他们这几个人,已然被置于这个可怕体系的视野之内,处境岌岌可危。

她的目光不由投向角落里的墨渊。他依旧是那副亘古不变的冰冷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林清音能感觉到,在苏曼成功窥见“眼睛”并导致蚀影镜能量耗尽沉寂的瞬间,墨渊那毫无波动的意识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满意”?

他到底想做什么?引导苏曼成为“镜鞘”,是为了利用她窥探“归墟”的虚实?还是另有更深层的目的?墨渊的存在,始终是最大的变数。

“清音姐……”苏曼虚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睁开眼,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悸,却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我看到的……那些‘眼睛’……是不是就是一直在窥探我们的东西?”

林清音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沉稳:“很有可能。曼曼,你做得很好,你带回来的信息非常重要。这让我们知道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她没有隐瞒情况的严重性,但同时也给予了肯定,“不过,以后绝不可再如此冒险。窥探它们,本身就可能引来更直接的注视。”

苏曼点了点头,回想起那仿佛要冻结灵魂的冰冷视线,仍然后怕不已。“我……我明白了。只是,那镜子……”

“蚀影镜能量耗尽,暂时无害了。”林清音看向柜台,“但它与你的那种联系似乎并未完全断绝。墨渊称你为‘镜鞘’,恐怕意味着这种联系是持续的。我们需要弄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福是祸。”

提到“镜鞘”,苏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与镜子之间的冰冷感应。这种感觉很奇异,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仿佛多了一个冰冷器官般的异物感,别扭,却又无法剥离。

“我感觉……它好像在我这里……留下了一点什么……”苏曼不确定地描述着。

林清音心中一沉。这绝非好事。诡物与人的深度联系,往往伴随着难以预料的反噬和侵蚀。她必须尽快找到方法,要么彻底切断这种联系,要么找到安全利用并控制它的途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墨渊,忽然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股冰冷的调子,却仿佛是针对苏曼的状态做出了“诊断”:

“……精神烙印……已形成……”

“……‘镜鞘’……并非……掌控……而是……共担……”

“……你承受……其重……亦分享……其‘视界’……”

“……当心……烙印……会吸引……其他……‘碎片’……的……注意……”

共担?分享视界?吸引其他“碎片”的注意?

墨渊的话语如同一个个冰锥,刺入众人心中。这意味着苏曼不仅可能要分担蚀影镜本身的力量和负担,甚至可能被动地分享它所“看到”的一些东西(那些混乱的倒影和冰冷的视线)!更重要的是,她身上这个“镜鞘”的烙印,可能会像黑夜中的灯火,吸引其他流落在外的、与“归墟”相关的“碎片”(比如收音机、刨刀,甚至未知的诡物)主动找上门来!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以另一种形式,更加紧密地缠绕上了苏曼!

苏曼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她只是想帮忙,却没想到会引来如此多的麻烦和潜在的危险。

谢九安勃然大怒,剑锋直指墨渊:“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墨渊对于指向自己的剑锋毫无反应,暗绿的瞳孔漠然扫过谢九安,最终落在苏曼身上。

“……这是……她的……‘路’……”

“……逃避……无用……”

“……唯有……适应……与……掌控……”

“……或者……被……吞噬……”

他的话语残酷而直接,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从苏曼被动共情第一个诡物开始,她的命运似乎就已经与这些非常之物纠缠在了一起,逃避只会让她在下次危机来临时更加脆弱。

林清音拦住了几乎要失控的谢九安,对他摇了摇头。她知道墨渊的话虽然难听,但某种程度上揭示了真相。事已至此,愤怒无济于事,唯有面对。

她看向苏曼,眼神复杂,既有心疼,也有期望:“曼曼,墨渊说得虽然冷酷,但不无道理。这条路注定艰难,但我们都会陪着你。从现在起,你要更加努力地锤炼你的心神,稳固那个‘锚点’。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承受‘镜鞘’之重,甚至反过来利用它。”

苏曼迎上林清音的目光,看到了其中的信任与决不放弃的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慌乱,用力点了点头。是啊,已经不能回头了。害怕和后悔都没有用,她必须走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辜负清音姐和九安哥的守护。

“我会努力的,清音姐。”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多了一份咬牙坚持的力度。

当铺内,气氛沉重而压抑。蚀影镜的危机暂时过去,但它留下的“镜鞘”烙印,以及那窥见“无数眼睛”所带来的巨大震撼,如同深重的暗痕,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也预示着未来更加诡谲莫测的风浪。

而下一个被这“镜鞘”烙印吸引而来的“碎片”,又会是什么?它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再次敲响渡厄当铺的门扉?无人知晓,但那无形的压力,已然如同乌云罩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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