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山谷的风带着北境特有的凛冽,吹不散众人心头的沉重。玄玑真人手中那枚仍在微微闪烁的传讯玉符,如同寒冰,冻结了刚刚脱离古域险境的些许庆幸。
“幽冥涧封印松动……魔潮冲击边境……”净尘师太重复着这简短却石破天惊的消息,握着玉杖的手关节微微发白,她看向玄玑真人,浑浊的眼中满是凝重,“消息确认了?”
玄玑真人沉重地点头:“宗门传讯,岂会有假?讯息由掌门师兄亲自发出,令所有在外金丹及以上修士,接到讯息后即刻返回,北境沿线所有宗门进入战时戒备状态!”他目光扫过身后惊魂未定的弟子们,尤其是脸色依旧苍白的陆明,“我们必须立刻返回宗门!”
净尘师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当机立断:“悬空山亦收到类似讯号。事态紧急,老身需立刻带弟子返回山门。玄玑道友,就此别过,保重!”她深知幽冥涧封印松动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场可能席卷整个北境,乃至更广阔地域的浩劫开端。
“师太保重!”玄玑真人拱手。
悬空山众人不再多言,在净尘师太的带领下,化作数道流光,急匆匆向着悬空山方向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山谷中只剩下天衍宗一行人,气氛压抑。几名弟子脸上还带着古域激战后的疲惫与伤痕,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讯冲击,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幽冥涧的传说他们大多只在宗门典籍中见过只言片语,只知道那是上古时期一处镇压了无数域外天魔的绝地,封印万载,如今松动……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沈凌风眉头紧锁,看向玄玑真人:“真人,我们如何返回?”来时依靠宗门大型传送阵,但此地荒僻,距离天衍宗宗门路途极其遥远。
玄玑真人翻手取出一枚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梭形法器,法力注入,梭形法器瞬间变大,化作一艘长约三丈、通体流转着青色符文的飞舟。“这是宗门的‘青木穿云梭’,速度远超我等御器飞行,但即便如此,全力催动,也需五日方能返回宗门。”
他袖袍一卷,将所有人带上飞舟。青木梭青光一闪,破空而起,化作一道青色长虹,向着天衍宗方向疾驰而去。
飞舟之上,玄玑真人亲自操控,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众人各自盘坐调息,消化古域所得,恢复伤势与灵力,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无形压力,让所有人都难以真正静心。
陆明坐在舟舱一角,吞服下几颗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默默运转空灵根。与厉姓壮汉的冲突虽然短暂,但那道针对神魂的偷袭以及最后强行施展“星纹·引墟”的后遗症依旧存在,经脉隐隐作痛,识海也有些动荡。
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幽冥涧”这三个字,以及怀中那枚微微发热的“墟”字令牌和镇魂星钥。在古域核心石室接受传承时,他隐约从那些破碎的信息中捕捉到一些片段,上古那场导致星墟宗覆灭的大劫,似乎就与域外魔气,与类似“幽冥涧”这样的地方有关。璇玑长老最后的执念,亦是推演化解魔气之法。
难道历史将要重演?
他内视己身,那枚“星枢道种”在识海中缓缓旋转,散发着混沌光泽,不断释放出精纯的星力与道韵滋养着他的肉身与神魂,并梳理着脑海中那些来自核心传承的庞大知识。虽然只是初步炼化,但他对星辰之道的理解,对“星纹”的运用,已然跃升了不止一个层次。若是再面对之前的星骸兽潮,他自信能以更小的代价,更精准地应对。
只是,若面对的是传说中的域外天魔,是连上古大能都为之陨落的魔劫,自己这点提升,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储物袋中那页得自暗金骸骨的无字银页上。星钥传来的意念表明,需要特定的条件和方法才能开启,或许其中就隐藏着更关键的信息。
飞舟穿梭于云层之上,下方山河飞速倒退。然而,细心的弟子发现,玄玑真人操控飞舟的路线,并非直线返回宗门,而是有意绕开了一些地图上标注的、可能存在修士聚集或灵气异常的区域。
“真人在避开什么?”有弟子低声疑惑。
沈凌风目光锐利,低声道:“魔潮将起,北境必将大乱。一些魑魅魍魉、邪修匪类,恐怕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甚至……某些平日看似中立的势力,态度也可能变得暧昧。真人是在规避潜在的风险。”
众人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幽冥涧的变故,影响的绝不仅仅是边境防线,整个北境的秩序都可能因此而崩塌。
途中,他们也远远察觉到数股强大的神识扫过飞舟,其中一些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贪婪,但在感应到玄玑真人毫不逊色的金丹气息,以及飞舟上明显的天衍宗标记后,大多都识趣地退去。但也有一两道神识,阴冷而执着,远远吊在后面,如同跗骨之蛆,直至玄玑真人冷哼一声,青木梭速度再增,爆发出远超平常的灵光,才将其彻底甩脱。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玄玑真人面色阴沉。宗门传讯虽快,但北境各大势力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魔潮将起的风声,显然已经无法掩盖。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更加紧张。众人甚至能看到下方一些偏僻的村落升起狼烟,或是小型的修真家族开启护山大阵,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山雨欲来风满楼。
四日后的黄昏,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天衍山脉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熟悉的宗门轮廓,让舟上所有弟子都松了一口气,生出一种归家的安心感。
然而,靠近宗门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同。
往日只是象征性开启的护宗大阵,此刻已然全功率运转!一道巨大的、覆盖了整个天衍山脉的透明光罩若隐若现,光罩之上,无数符文如同星辰般明灭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威压。山门处的守山弟子数量增加了数倍,且全是筑基期的精英弟子,个个神情肃穆,戒备森严。空中,不时有驾驭着飞行法器的执法队穿梭巡逻,目光锐利如鹰。
整个天衍宗,仿佛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青木穿云梭在靠近山门时便被一道强横的神识锁定,直至验明玄玑真人的身份与令牌后,才被准许穿过光罩,降落在主峰广场。
脚踩在坚实的宗门土地上,众人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尔等先回各峰休整,不得随意离开宗门范围,随时待命!”玄玑真人匆匆交代一句,甚至来不及多问陆明等人古域详细收获,便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向主峰之巅的宗门大殿。
显然,局势的严峻,远超众人想象。
陆明与沈凌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陆师弟,你先回去好生休养,巩固所得。”沈凌风拍了拍陆明的肩膀,“宗门……恐怕很快就有任务下来了。”
陆明点了点头,看着玄玑真人消失的方向,又望向北方那阴沉的天际线。
骤雨,将至。
他握紧了袖中的镇魂星钥与那页无字银页,感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