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星辰殿宇,帝天并没有立刻开始第二域试炼。他盘膝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脑海中回放着进入万域宗后的种种。
星衍长老深不可测,凌战锋芒毕露,墨云渊温和内敛,月琉璃冰冷孤高……还有那些数量稀少但气息不弱的内外门弟子。这个宗门,看似超然物外,实则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凌战对自己这个“空降”的圣子候选,敌意毫不掩饰。
“内忧外患啊……”帝天啧了一声,“外面有赵家、星神殿这些内鬼搞风搞雨,准备引狼入室,里面还有个看小爷我不顺眼的大师兄。这守护万域的重任,听起来就累得慌。”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眼神深处的锐利却未曾减少。他知道,想要真正领悟伐天大帝留下的“守护”真谛,想要弄清《帝决》的终极奥秘,这万域试炼是必经之路。
“第一域是熔岩火狱,考验的是极致环境下的生存与战斗,以及对《帝决》基础运用的熟练度。那第二域又会是什么?”帝天沉吟着,神识沉入身份令牌,触发了第二域试炼的申请。
“嗡——”
令牌微颤,接引之光再次降临。这一次,不再是炽热的火狱,而是一种阴冷、粘稠、仿佛能渗透灵魂的黑暗将他包裹。
“第二域,暗影心狱。试炼目标:勘破虚妄,明见本心,于无尽沉沦中保持真灵不昧,时限……未知。”
宏大的道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回响,在帝天识海中落下最后一个字时,他周遭的景象彻底变了。
不再是任何实体的环境,而是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触感,甚至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他自己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飘荡在这片无尽的黑暗海洋里。
“暗影心狱……听起来像是专门针对神魂和心境的考验?”帝天心中凛然,立刻紧守《帝决》总纲,保持灵台一点清明。
然而,这心狱的诡异远超他的想象。它并非直接制造恐怖幻象,而是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悄然引动他内心最深处的、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疑虑与阴暗面。
黑暗中,开始浮现出一些细微的、如同耳语般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本源处:
“守护?凭什么要你守护?那些蝼蚁般的生灵,他们的生死与你何干?”
“看看这万域宗,凋零破败,还能有什么底蕴?值得你为之卖命?”
“伐天大帝?不过是失败者罢了!若他真有能力,为何会让宗门衰败至此?他的传承,或许本就是一条绝路!”
“你只是一个过客,这里的悲欢离合早已注定,何必投入真情实感?冷眼旁观,获取力量,然后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凌战、星衍子、墨云渊……他们真的可信吗?或许他们只是想利用你这个‘圣子’的名头……”
“唐岚雪还在上界等你,锦懿瑶、尘浩他们还在未来等你,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值得吗?”
“守护他人,往往意味着牺牲自己。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这些声音,并非强行灌输,而是以一种“循循善诱”的方式,将他内心深处对责任的逃避、对未来的迷茫、对他人信任的动摇、对牺牲的恐惧……一点点放大,引导他向消极、自私、怀疑的方向沉沦。
帝天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些心魔拷问,比第一域那些直来直去的火焰怪物难缠得多。它们直指道心最细微的破绽,稍有不慎,就可能信念崩塌,彻底迷失在这片暗影心狱之中。
“有点意思……”帝天非但没有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跟小爷我玩攻心计?”
他并未立刻以《帝决》帝威强行镇压这些杂念,而是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开始“欣赏”和“分析”这些冒出来的阴暗念头。
“守护凭什么?问得好!小爷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我看顺眼的人,自然要护着,看不顾眼的,一边凉快去!至于值不值得?做了才知道!”
“万域宗破败?关我屁事!小爷我看上的是《帝决》和这里的资源,宗门兴衰?顺手的话,帮一把也不是不行。”
“伐天大帝是失败者?放屁!能创出《帝决》这种牛逼功法的,能是简单角色?宗门衰败肯定有别的缘由,说不定就是外面那些龟孙子害的!”
“利用我?呵呵,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想拿小爷当枪使,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浪费时间?在这里每多领悟一分,回去后就多一分救老婆、揍敌人的把握,这叫投资!”
“牺牲?呸!小爷我的命金贵着呢!要守护,也要在保证自己活蹦乱跳的前提下!莽夫才动不动就牺牲!”
他以一种极其“帝天”式的、带着几分无赖和嚣张的逻辑,将这些阴暗的诱导一一怼了回去,或者干脆扭曲成对自己有利的解释。他的道心,非但没有被侵蚀,反而在这种近乎“胡搅蛮缠”的自我肯定中,变得更加坚定和……独特?
《帝决》功法在他体内自发运转,散发出一种“我道即真理,万念皆浮云”的霸道意蕴,将那丝丝缕缕试图渗透的暗影之力排斥在外。
然而,暗影心狱显然不会如此简单。见诱导无效,黑暗开始凝聚,化作一道道与他自身气息一模一样的暗影分身!这些分身,不仅拥有与他相似的力量(基于他此刻罗相境的修为模拟),更继承了他部分战斗技巧和……那嘴贱的性格?!
“哟,本体,还在那死要面子活受罪呢?承认自己心里有鬼很难吗?”一个暗影分身学着帝天的腔调,怪笑道。
“就是,乖乖沉沦吧,在这暗影里,你可以为所欲为,何必出去承担那些狗屁责任?”另一个分身附和。
“来来来,让小爷我自己揍自己一顿,看看你这冒牌货有几斤几两!”第三个分身更是直接搓着寂灭指风就冲了上来!
帝天:“……” 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而且是被自己的“盗版”给冒犯了!
“妈的,盗版还敢这么嚣张?!”帝天怒了,寂影剑瞬间入手(在这心狱中,他的玄魂和兵器似乎也能以某种形式显化),“看小爷我不把你们这些山寨货打出屎来!”
他悍然迎上了那些暗影分身,寂灭剑意纵横捭阖。然而,这些分身极其难缠,它们不仅力量、技巧与他本尊相差无几,更麻烦的是,它们似乎能窥探到他招式中的一丝丝破绽和心神波动,往往能提前做出应对,甚至用语言继续干扰他。
“哈哈,这招‘碎星’力道不足,你是不是肾虚啊本体?”
“啧啧,‘离殇断肠’?你自己心里一堆执念没斩干净,也好意思用这招?”
“放弃吧,你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你内心的阴暗面,你战胜不了自己的!”
战斗变得极其艰难和憋屈。帝天不仅要应对物理层面的攻击,更要时刻抵御语言和精神层面的侵蚀。有好几次,他都因为分神,被分身的攻击擦中,虽然伤势不重,但却让那些暗影之气有了可乘之机,试图进一步污染他的神魂。
“不行,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帝天一边挥剑格挡,一边大脑飞速运转,“这些鬼东西是靠窥探我心念波动来预判和攻击的……如果……如果我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要出什么,它们还能预判吗?”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诞生。
他猛地收剑后撤,深吸一口气,然后……彻底放空了心神!不再去思考用什么招式,不再去算计如何应对,甚至不再去刻意紧守《帝决》,而是将一切交给了战斗的本能,以及……那深植于灵魂深处的、属于“帝天”的独特烙印——不羁与搞事之魂!
下一刻,他的画风突变!
只见他时而如同醉汉般歪歪扭扭地劈出一剑,毫无章法,却偏偏避开了分身的合击;时而又像个街头混混般,吐口水、扔沙子(虽然在这心狱中并无实物),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干扰对方;时而又突然扯着嗓子唱起荒腔走板、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歌谣……
他的攻击变得完全无法预测,毫无逻辑可言!那些依赖心念窥探的暗影分身,瞬间就懵了!它们的预判机制彻底失效,动作变得迟滞而混乱。
“他……他在干什么?!”
“这算什么招式?!”
“无法理解!逻辑错误!”
趁着分身们陷入混乱的刹那,帝天眼中精光爆闪!
“就是现在!管你什么心魔阴暗,给小爷我——寂灭吧!”
《帝决》帝威与寂灭剑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融合,化作一道席卷一切的黑暗狂潮,并非针对某个分身,而是覆盖了整片区域的暗影本质!
嗤嗤嗤——!
如同冷水泼入滚油,那些暗影分身在寂灭之力下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湮灭!连同周围那粘稠的黑暗,也开始剧烈波动,变得稀薄!
帝天立于逐渐消散的黑暗中央,虽然气息有些紊乱,但眼神却明亮得吓人。他没想到,用这种“放弃思考,放飞自我”的奇葩方式,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破解这暗影心狱的关键!
“看来,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是一种束缚。”他咧嘴一笑,“保持本心,率性而为,管他洪水滔天?这或许……也是守护的一种姿态?守护自己的本真不被扭曲?”
黑暗彻底褪去,他重新回到了传承神殿的偏殿之中。第二域试炼,通过!
接引之灵的光影再次浮现,这一次,那淡漠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以非常之道,破心魔之障。虽略显……粗鄙,却直指本心。暗影心狱,旨在明心见性,汝已初步勘破。《帝决》第二重‘守心’之奥义,已向汝敞开。”
一道关于《帝决》第二重“守心篇”的玄奥信息,涌入帝天脑海,着重于如何在纷扰万象、心魔丛生中,坚守自我本心,不为外物所动。
帝天粗略感悟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境似乎更加通透圆融了一些,对自身信念的把控也更强了。
“守心?意思就是脸皮要厚,心要黑,自己认定的路,管别人怎么说?”他用自己的方式“理解”着,觉得颇为受用。
当他走出偏殿时,发现墨云渊早已等在外面,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深处,似乎藏着一丝古怪。
“恭喜帝天师弟通过第二域试炼。”墨云渊拱手道,“师弟……在试炼中的表现,真是……别具一格。”
显然,试炼内的情形,外界并非完全不知。
帝天哈哈一笑,浑不在意:“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墨师兄,有没有兴趣听听小弟我是如何用歌声打败心魔的?”
墨云渊:“……” 他突然有点后悔过来道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