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里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她的发丝,他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此生最珍贵的宝物,却又不敢用力,怕惊醒她,更怕弄碎她。
“黎黎,”他在她耳边极轻地唤着,声音哽咽,“黎黎,我的黎黎,对不起,是我把你弄丢了!”
“我不要离婚!”他像个孩子般低声啜泣,“我不要放开你......”
但这些话,他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在她听不见的时候,悄悄说给黑夜听。
这一夜,陆承枭就这样一直抱着她,贪婪地感受着她的体温和气息,仿佛要将这一切刻进灵魂深处。天快亮时,他才轻轻起身,为她掖好被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蓝黎缓缓睁开眼。
今天,她将彻底告别陆太太这个身份,告别这段让她遍体鳞伤的婚姻。
而她永远不会知道,昨夜那个抱着她入睡的男人,那个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陆承枭,是如何流着泪,用尽全身力气拥抱她,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就像她不会知道,此刻站在书房窗前的陆承枭,正望着初升的朝阳,红着眼眶。
——
陆承枭站在偌大的衣帽间里,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一排高级定制西装,最终停在了一套纯黑色的西装前,这是意大利老师傅手工缝制的,用的是最上等的面料,每一处剪裁都完美贴合他的身形。
他想让自己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矜贵帅气,以往的禁欲冷漠——就像外界传言中的陆承枭那样,那霸道冷漠。
穿戴整齐后,他站在镜前最后审视自己,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白色衬衫领口紧扣,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内心的煎熬。
每一步走下旋转楼梯,都感觉脚步沉重,蓝黎已经等在客厅里。
“走吧。”陆承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牵她,就像过去无数次牵她的手一样,可蓝黎轻轻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间竟忘了收回。
“陆承枭,我们今天就要解除婚姻关系了。”蓝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你很快就要当爸爸了,还是注意些分寸比较好。”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入陆承枭的心脏,他没有解释,也不会解释——关于乔念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这件事,此时他并不想蓝黎知道。
去民政局的路上,车厢里安静得可怕,阿武透过后视镜,看见后座上各坐一侧的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少爷宁愿被误会,也不愿说出实情,明明心里难过得要命,却还要强撑着这副冷漠的样子。
半小时后,迈巴赫抵达民政局。
民政局的大门近在眼前,陆承枭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他看着蓝黎毫不犹豫地走在前面的背影,那么决绝,那么坚定——她是真的很想离开他吧。
手续办得出乎意料的快,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在那本鲜红的结婚证上盖上了作废的章。钢印落下的声音很轻,却在陆承枭的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手续办完了。”工作人员将两本暗红色的离婚证分别推给他们。
蓝黎平静地接过,仔细地放进了手提包里,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波动。
阳光带着一种透明的凉意,落在民政局冰冷的台阶上。陆承枭手中的暗红色离婚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刺痛。他刚将那份沉重的证书收起,一抬眼,目光便猛地盯在了不远处——
段溟肆?!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灰色定制西装,斜倚在一辆黑色布加迪旁,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他的姿态看似闲适,目光却精准地越过陆承枭,直直落在后面的蓝黎身上,那眼神温和、专注,带着不言而喻的等候。
可落在男人眼里,那眼神里的温和,像根针,狠狠扎进陆承枭的眼底。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段暝肆是故意的,故意挑这个时间,故意出现在这里,故意来接蓝黎,从头到尾,就是在他心上踩,在他脸上扇,恶心他,膈应他。
陆承枭胸腔里的怒火瞬间烧得燎原,却被他死死压着,只化作眼底一片冰寒的猩红,看向段暝肆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每一寸都带着想杀人的戾气。
段暝肆像是没看见他的敌意,慢悠悠直起身,朝着蓝黎笑了笑,声音不大,却刚好能飘进陆承枭耳朵里:“黎黎,手续办完了?”
这一幕,像一根尖锐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陆承枭的瞳孔。
怒火,瞬间顶上了他的喉头。
这算什么?迫不及待地在他伤口上撒盐?在他刚刚亲手结束一段关系,心口还在汩汩流血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如此精准地出现在这里,上演一出温情接送的戏码?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
此刻,陆承枭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下颌线绷得死紧,那双阴鸷的眼眸,此刻寒冰覆盖,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戾气。他看向段暝肆,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棱,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无形的刀刃,仿佛能用目光将对方凌迟。
段暝肆似乎感受到了这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他缓缓转过头,迎上陆承枭的视线,他没有闪躲,镜片后的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满意的从容,这从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击。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那笑意很浅,未达眼底,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信息——我来了,我来接她。
陆承枭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炸开,他强压下立刻挥拳过去的冲动,因为蓝黎还在身后,他不能失态,至少不能在蓝黎面前,在这个男人面前失态。
他迈步上前,脚步沉缓,却带着千钧之力,停在段暝肆面前,两个身量相当的男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硝烟。
“肆爷。”陆承枭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真是好巧,北城的风吹得可真快,这么快就把你从港城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