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司总部深处,丹殿最核心的禁区——“生生造化池”中,乳白色的灵液氤氲蒸腾,散发出浩瀚如海的磅礴生机,仿佛回归生命最初的温暖母体,将陆苍的全身轻柔而紧密地包裹。
九转还魂丹的神效缓缓扩散,药力如最精微细腻的工笔,在他体内经脉间游走,每一道裂痕都被精准修复,黯淡无光的元婴也得到源源不断的滋养。
池畔边缘,数位丹殿长老神情肃穆,轮番结印施术,以精深玄妙的手法引导磅礴药力流转,无一人敢有半分松懈,气氛凝重如临大敌。
整整七日七夜,陆苍才终于从那种油尽灯枯、几近湮灭的濒死状态中被强行拉回。
当他意识彻底清明,第一件事便是沉神内视。
只见体内伤势虽已暂时稳定,可元婴之上依旧布满细微裂痕,景象触目惊心,本源的亏损更是极为严重。
按常理而言,若无数年甚至更久的水磨工夫徐徐调理,根本难以恢复至原先境界。
然而,即便在他疗伤的这段短暂时间里,外界传来的种种讯息与弥漫总部的紧张氛围,已让他无比清醒——时间,已成为眼下最奢侈的东西。
蚀界裂缝的出现,如同悬在诸天万界亿万生灵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危机迫在眉睫,慢一步,便可能是山河破碎、众生倾覆的万丈深渊。
就在他出关的同一日,星痕司主的传讯已然抵达。
此番召见,并未选在惯常的观星台,而是一处更为隐蔽、只有极少数高层才知晓的偏殿。
司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似压着千钧重担,一字一句都透出山雨欲来的凝重:
“你此番任务的评定结果,为超等。
所带回的情报关乎存亡,价值无可估量。”
他略作停顿,目光如渊,“然则危机已至,常规修行,太慢。总部决议,为你开启‘时光秘境’,助你闭关破境。”
“时光秘境!?”陆苍心头剧震。
他早闻此地乃巡天司最深厚的底蕴之一,传说其中时间流速与外界大不相同,是培育顶尖强者耗费最大的终极资源,非立下惊天功勋者绝无资格踏入。
“秘境核心,有一座‘小乾坤殿’,其内布有‘百年光阴’大阵。殿中十年,外界仅过一年。”
司主袖袍一挥,一枚非金非玉、上刻星辰流转与沙漏纹路的令牌凌空飞向陆苍。
“此乃秘境之钥。予你一年为期,务必突破至元婴中期巅峰,并将《星辰锻神术》下半部前三重彻底融会贯通。此非请求,而是使命。”
十年!陆苍深吸一口冷气,伸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令牌,瞬间感知到其中蕴藏的奇异时间波动。他肃然躬身,郑重应道:
“弟子定不负重托!”
未有半句多余寒暄,陆苍随即在一名默然无声的执事引导下,行至总部地底极深之境。
一扇铭刻无数繁复时光符文的古朴石门前,酒剑仙正斜倚墙边,手提酒葫芦,似已等候多时。
“小子,命倒是挺硬。”他灌下一口酒,斜睨了陆苍一眼,语气依旧懒散,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时光秘境确是好地方,可也是极致熬人之所。十年枯坐,孤寂入骨,心魔频生,别到时候修为没提上去,反倒先把自己逼疯了。”
“师父教诲,弟子谨记。”陆苍恭敬行礼。
“屁的教诲。”酒剑仙摆摆手,神色难得稍正,说道。
“里头十年,好好打磨你的剑心与那道混沌之气。外头天塌下来,有老子和星痕老儿先顶着。但十年之后,你若还撑不起这片天……”
他冷哼一声,“老子第一个揍你。”
言罢,他并指如剑,一缕精纯剑气点向石门中央。
霎时,门上的时光符文逐次亮起,光华流转间,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其后那旋转不休、光怪陆离的时空漩涡。
陆苍未再犹豫,向酒剑仙深深一揖,旋即转身,毅然踏入漩涡。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立于一座孤悬于无尽虚空中的古朴大殿内。
殿顶有周天星辰循迹运行,地面如铺就水银,清晰倒映着穹顶熠熠星光。大殿中央,一座结构繁复至极的大阵缓缓运转,散发出扭曲时空的磅礴伟力。
这里的灵气已浓郁至极,化为氤氲液态,更弥漫着丝丝缕缕难以言喻、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大道韵律。
“小乾坤殿……”陆苍轻语,随即盘膝坐于阵眼核心,将那枚秘境之钥稳稳嵌入凹槽。
“嗡——”
大阵骤然光芒大盛,整座殿堂内的时间流速随之剧变!
外界的一切声响、光影迅速模糊、拉长,最终彻底隔绝消散,唯剩绝对的寂静与近乎凝滞的缓慢时光。
十年闭关,于此刻正式启程。
最初的数月,陆苍并未急于求成冲击境界,而是沉心凝神,全力疗愈暗伤、巩固道基。
他借助此地精纯至极的灵气与扭曲时空之力,将生生造化池中尚未完全吸收的药力彻底炼化,一点一滴弥合元婴上的细微裂纹,耐心温养那亏损严重的本源。
一年光阴飞逝,他体内伤势尽数痊愈,状态不仅重归巅峰,更因这破而后立的机缘,元婴反较以往更加凝练精纯。
至此,他才真正开始冲击元婴中期,并全心修习《星辰锻神术》下半部的前三重功法。
修行之中无岁月。在这与世隔绝的秘境深处,陆苍心无旁骛,物我两忘。
每日牵引殿顶星辰投影之力,依功法要义淬炼双眸,修炼“星辰之眸”;
以神念感应冥冥中的星轨运行,感悟“星神遁”的玄奥;
更不断尝试将源自本源的那一缕混沌之气,与浩瀚星辰之力交融,探寻着独属于自己的“混沌星剑道”。
然而闭关之路从无坦途。孤独侵蚀道心,枯燥消磨意志,心魔幻象频生,功法反噬更是如影随形。
无数次,他因强行冲击瓶颈而致经脉逆乱、吐血倒地;又有多少回,于重重幻境中心神动摇,几近道心失守。
可每每于此千钧一发之际,蚀界魔爪带来的窒息威压、星痕司着沉重的嘱托、酒剑仙看似洒脱却暗藏关切的话语,皆会在他识海中清晰浮现,成为支撑他一次次自绝望中爬起,再度前行的力量。
殿顶星辰明灭,不知历经几度轮回;地面银辉倒映,光影流转,不知几多往复。
第五年,他终将“星辰之眸”修炼至小成,双眸开阖间银辉流转,已能初步窥破虚妄幻象与诸般能量伪装,洞察之力飞跃。
第七年,历经无数失败与调整,他终于初步掌握了“星神遁”的施展关窍,虽仅能短距遁行,其速度却已远超同阶任何遁术。
第九年,历经一场凶险万分、几近耗尽心神的闭关冲击,他丹田中的元婴骤然拔高寸许,通体光华流转,气息如潮水般磅礴暴涨——至此,他正式踏入元婴中期!
最后一年,他全力稳固全新境界,并将《星辰锻神术》前三重神通与自身剑道、混沌之气初步熔炼合一,终创出一式兼具“星辰寂灭”与“混沌归墟”意境的剑招雏形。
陆苍将其命名为——“寂灭星陨”。
直至这一日,陆苍心有所感,十年闭关之期行将圆满。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深邃如浩瀚宇宙,周身气息沉凝若万古山岳。
十年枯坐,十年磨剑,终至脱胎换骨之境。
殿门缓缓开启,外部世界的喧嚣与那分秒必争的紧迫气息,霎时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