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尚未完全驱散山谷间的薄雾,我们便已整装待发。昨夜的一场细雨让空气格外清新,却也预示着前路的泥泞。我仔细检查着每个人的装备:防水背包、急救包、驱虫药剂,还有最重要的——那把锋利的开山刀。
都记住我们约定的信号,我环视着队员们,三声短哨表示紧急集合,两声长哨代表原地休息。在这片原始丛林里,任何疏忽都可能付出代价。
何甜甜一边往身上喷洒驱虫液,一边嘟囔着:早知道就该多带几瓶这个,我感觉蚊子已经把我当移动餐厅了。她的话引来一阵轻笑,稍稍缓解了出发前的紧张气氛。
龙渊默默检查着绳索和岩钉,这位经验丰富的野外生存专家总是用行动代替言语。孙雪站在稍远处,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她正仔细地将相机装进防水袋里。
一离开客栈范围,植被立刻变得茂密起来,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参天古木的树冠在空中交错,形成一道天然的绿色穹顶,只有零星的光斑能穿透层层叠叠的叶片,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各种藤蔓植物像巨蟒般缠绕着树干,有些藤蔓粗如手臂,必须用砍刀费力劈砍才能开辟出通路。
这些是绞杀榕,龙渊指着一些特别粗壮的藤蔓说,它们会慢慢包裹住宿主树木,最终取而代之。在这片雨林里,生存竞争无处不在。
林间闷热异常,湿度高得让人喘不过气。汗水很快就浸透了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各种昆虫的嗡鸣声组成了一首永不停歇的林间交响曲,不时有不知名的小动物从草丛中窜过,发出窸窣的声响。
根据资料记载,我一边开路一边说,遮龙山是中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这里有超过5000种植物、200多种鸟类和100多种哺乳动物。但我们真正需要担心的是那些不显眼的危险。
话音未落,何甜甜突然尖叫一声,跳着后退。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从她脚前的草丛中滑过,金黑相间的环状花纹在阳光下闪着警告的光泽,它迅速消失在密林中,只留下摇曳的草叶。
我的天!何甜甜抚着胸口,声音发颤,我差点就踩到它了!
龙渊冷静地观察着蛇消失的方向:是金环蛇,剧毒。它的毒液含有神经毒素,被咬后2小时内得不到救治就可能有生命危险。他从背包侧袋取出几根可伸缩的长棍分给大家,不过这种蛇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记住走路前先打草惊蛇,大多数蛇类感受到震动都会主动避开。
孙雪接过长棍时,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你还好吗?我低声问道。
她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累。但是...那股甜味越来越浓了,而且开始有种...腐败的感觉。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有些恍惚。
我心中警铃大作。孙雪自从进入雨林后就开始出现异常,她声称能闻到某种特殊的气味,而我们都毫无所觉。作为队里的植物学家,她敏锐的感官曾经多次帮助我们,但这次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越往深处走,地形越复杂。有时需要攀爬陡峭的山坡,湿滑的岩石和厚厚的苔藓让每一步都充满危险;有时又要涉过齐腰深的溪流,冰凉的水流中可能隐藏着水蛭和其他危险生物。
注意你们的手部支撑点,龙渊在攀爬一处陡坡时提醒道,雨林里的岩石上常常栖息着毒蜘蛛。去年一支探险队就有人被白额高脚蛛咬伤,整个手臂肿胀了整整一周。
何甜甜闻言立即缩回正要扶上岩石的手,小心翼翼地改用登山杖试探。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我不禁想起去年在亚马孙雨林的经历。那时我们遇到的箭毒蛙比这里的蛇类还要危险,它们的皮肤毒素足以让十个成年人在几分钟内心脏停跳。
热带雨林的生态环境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巨大的榕树垂下如帘幕般的气根,这些气根一旦接触地面就会长成新的树干,形成独木成林的奇观;各种蕨类和苔藁覆盖每一寸表面,就连树干和岩石都披着厚厚的绿色;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的浓郁气息,这是雨林生态系统循环不息的表现。
看这里,孙雪突然蹲下身,指着地上一片奇特的真菌,这是发光真菌,通常在腐木上生长。但奇怪的是...她戴着手套轻轻采集样本,它们的分布模式很不自然,像是沿着某种特定的路线生长。
龙渊走过来察看:我记得当地传说中提到过鬼火径,据说是在雨林中自然形成的发光小径,引导着...或者说诱骗着迷路的人。他的语气平淡,但话中的含义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中午时分,我们在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休息。何甜甜分发着压缩干粮,大家都默默吃着,只有孙雪几乎没动她的那份。
我真的吃不下,她低声对我说,那股甜腻的味道越来越重了,就在这个方向。她指着东南方,那里植被格外茂密,而且现在我能感觉到...某种呼唤。
龙渊闻言皱起眉头:这很危险。雨林中有些植物会释放致幻物质,或者通过气味吸引动物帮助传播孢子。1983年,一支科考队在刚果雨林就曾经集体出现幻觉,导致三人失踪。
我仔细观察孙雪的状态。她的瞳孔有些放大,呼吸频率加快,这些都是中毒或幻觉的征兆。但令人不安的是,她的描述如此具体一致,不像是一般的致幻现象。
我们可能需要调整计划,我做出决定,先原地休整两小时,观察孙雪的状况。龙渊,你测试一下周边的空气质量。何甜甜,准备应急医疗包。
就在我们忙碌时,四周的丛林仿佛活了过来。远处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啼叫,近处的灌木丛无风自动。何甜甜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棍:我觉得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龙渊举起望远镜扫描树冠:是长臂猿,它们在警戒我们的入侵。不过...他顿了顿,还有一个身影移动方式很奇怪,不像猿猴。
突然,孙雪站起身,眼神迷离地向着东南方走去:它在呼唤我...我必须去...
我急忙拉住她:孙雪!清醒一点!但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虚弱的人。
龙渊迅速取出一小瓶嗅盐放在她鼻下,孙雪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我...我刚才怎么了?
你被影响了,龙渊严肃地说,这不是普通的致幻现象。我记得在云南边境的雨林中也有过类似记载,当地人称之为花妖的诱惑
我们决定立即撤离到这个区域的边缘。在收拾装备时,我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一道奇特的刻痕——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痕迹。刻痕还很新鲜,树液才刚刚开始渗出。
有人先我们一步来过这里,我展示这个发现,而且时间不会超过24小时。
龙渊检查着刻痕:这个标记方式...我很熟悉。是三年前在缅甸雨林中失踪的那支探险队使用的标记系统。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我们可能不是在探索一片未知的雨林,而是沿着某人的足迹前进。而那个人,或者那些人,为什么要在树上做标记?他们是要指引后来者,还是警告后来者?
返程的路上,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有砍刀劈开藤蔓的声音和沉重的呼吸声在林中回荡。孙雪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突然停下来说它又在呼唤,有时又完全正常地记录着植物样本。
当终于看到客栈的屋顶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何甜甜长舒一口气: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古人说望山跑死马了,明明看着不远,走起来却要这么久。
回到相对安全的环境,我们立即召开紧急会议。龙渊检测了采集的空气样本,发现其中含有微量的不明孢子和花粉。孙雪采集的发光真菌经过初步检测,显示含有类似致幻剂的化合物。
但这解释不了所有现象,我指出关键问题,那些标记、孙雪闻到的特定气味、还有龙渊看到的那个不像猿猴的身影...
客栈老板听到我们的讨论,犹豫地插话:各位先生女士,如果你们在林中遇到了奇怪的事...也许该去拜访寨子里的老祭司。他年轻时是最后一批守林人,知道很多雨林的秘密。
我们面面相觑,意识到这场探险远比预期复杂。遮龙山不仅隐藏着自然的危险,还可能有着超乎想象的神秘。而那片散发着甜腻气味的东南方向,就像塞壬的歌声般诱惑着我们,也警告着我们。
明天,我们将做出决定:是继续深入探索,还是就此止步?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关系到每个人的生命安全。但作为一名探险家,我知道,有时候最危险的选择,也是最难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