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的传话与那骤然亮起的眼神,齐国公瞬间便领会了其中深意。
他本就深谙权谋应变之道,一眼扫过西侧角落那被侍卫拱卫的身影,当即明白了怀清的企图——借刘婕妤的力量牵制对方,这是眼下唯一能破局的险招。
心中主意既定,齐国公不再固守原地,手中青铜镇纸猛地发力,狠狠砸向身前一名侍卫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对方兵刃脱手,惨叫着后退。
他借势往前踏出半步,宽厚的身躯如屏障般挡在前方,刀光剑影中硬生生杀出一条通路,口中沉喝一声:“跟紧!”
与此同时,怀清不知从哪捡来一根被砍断的长枪——想来是方才厮杀中掉落的,枪杆粗重,枪头虽有些卷刃,却依旧寒光凛凛。
她双手紧握枪杆,将枪尖横在胸前,腰身下沉,稳稳扎住马步,原本娇俏的面容此刻凝满肃杀,竟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任凭贤王的侍卫如何逼近,她只凭一己之力守住后方缺口,枪杆横扫间,竟逼得几名侍卫不敢贸然上前。
她身后,戚氏带着一众女眷,皆是敛声屏气,借着殿内陈设的掩护,脚步轻捷地朝着西侧刘婕妤的方向挪动。
她们大多未曾经历过这般凶险,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却无人敢发出半分声响,只跟着前方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艰难穿行。
贤王麾下众人见状,脸色骤变,一时间竟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
他们此番潜行而来,本是抱着雷霆之势,欲集中所有精锐火力拿下齐国公,将这颗心腹大患一举铲除。
可谁曾想,局势突变,齐国公一行人非但没有固守抵抗,反倒朝着刘婕妤与七皇子所在的暖阁方向稳步移动,那步伐沉稳,显然是有意将这摊浑水引向皇嗣所在。
这一下,贤王的人彻底犯了难。
他们并非忌惮伤及皇嗣——事到如今,为了大业,些许牺牲本就在计划之内。
真正让他们投鼠忌器的,是刘婕妤身边那几位护卫。那几人皆是玄衣劲装,腰间佩着制式特殊的短刃,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顶尖好手。
方才双方短暂交锋时,那些护卫便已显露峥嵘,身手凌厉得超乎想象,招招狠辣,式式夺命,每一次出手都直奔要害,没有半分拖沓冗余。
这般搏命的架势,让贤王的人不敢贸然硬来。
若是强行围攻齐国公,难免会波及刘婕妤与七皇子,而那些护卫定会拼死反击,届时双方缠斗起来,局面必将失控。
一时间,众人握着兵刃的手微微收紧,眼神中满是犹豫与焦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齐国公一行人逐渐靠近暖阁,将那层无形的“护身符”越抱越紧。
犹豫间,围攻齐国公的侍卫只得加大力度,刀枪齐上,试图拦住他们的去路。
怎奈齐国公此刻拼尽全力开路,怀清在后死死守住退路,二人一攻一守,配合得默契无间。
再加上女眷们虽柔弱,却也懂得紧随其后、不拖后腿,贤王的人一时间竟被这股决绝之势牵制,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朝着西侧角落移去。
角落里的刘婕妤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本是想借着贤王与齐国公对峙的混乱保全自身,却没料到怀清竟会带着这么一大帮人找上门来,分明是要将她与七皇子当作挡箭牌。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将银牙咬碎,精致的妆容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染上几分狰狞。
估计她心里早就将怀清骂得狗血淋头——骂她不知天高地厚,骂她罔顾尊卑,更骂她将这等祸事引到自己与皇子身上。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强装镇定,紧紧将七皇子搂在怀中,眼神冰冷地盯着逼近的一行人,既不敢呵斥,也不敢退缩,只盼着这摊浑水能早日远离自己。
可怀清岂会让刘婕妤的如意算盘得逞?
她眼疾手快,趁着殿内混乱之际,悄悄引着身边的宫人往殿后角落缩去。
心里早已盘算得明明白白:只要刘婕妤那边不对她亮刀动剑,她便敢厚着脸皮,将这位身份尊贵的婕妤当成天然的挡箭牌。
毕竟眼下这局面,保命才是头等大事,些许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得通透,刘婕妤带来的那些护卫,绝非宫中寻常侍卫可比。
他们出手利落狠辣,招招直奔要害,没有半分犹豫拖沓,那股子杀伐之气,要么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要么便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亡命杀手。
这般狠角色,硬碰硬纯属自寻死路。
所以此刻,只要能维持表面的“不敌对”,不被对方当成眼中钉,她便心安理得地借着刘婕妤的势头避祸——横竖这位婕妤要的是大局,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反倒对她这个“无害”的小角色下手。
显然怀清抓住刘婕妤的脉搏,这般已形成三角鼎力之势。
正当这死寂得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凝滞时刻,“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炸开!
那声响绝非人力轻推可得,更似惊雷落地,狠狠砸在殿内每个人的心尖上。
厚重的朱红殿门本是用上等硬木打造,外层髹漆光亮如镜,此刻却被人从外以蛮力猛地撞开。
门板与雕花门框狠狠相撞,发出“咔嚓”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几道狰狞的裂纹顺着门板纹路蔓延开来,细碎的木屑混着剥落的红漆飞溅四射,有的甚至擦过殿中人的衣袂,带着几分悍然的戾气。
寒风裹挟着殿外夜露的湿冷,顺着敞开的殿门汹涌而入,吹动了殿内悬挂的鲛绡宫灯,烛火摇曳间,几道身着玄色劲装的身影已然跨步闯入。
他们腰间佩着寒光凛冽的弯刀,袖口束得紧致,露出筋骨分明的手腕,脸上未带半分表情,唯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殿中对峙的几人,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瞬间打破了这短暂维系的平衡。
“是忠勇侯的人!”有人低呼出声,语气中满是惊惶。
贤王原本紧绷的脊背骤然放松,眼底的阴霾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狂喜与狂妄。
他缓缓抬手理了理衣襟,原本收敛的气场尽数释放,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沉声道:“时机已到,快速收网!一个都不许放跑,今日便让这宫闱之内,见个分晓!”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人便齐齐应喏,动作利落如电,瞬间形成合围之势,将怀清与刘婕妤等人困在中央,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愈发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