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车灯如同数把光剑,将破旧的卡车连同我们这些困兽牢牢钉在荒路中央。引擎低沉的轰鸣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至少有三四辆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合围,堵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车斗内,死一般的寂静。刚刚从剧烈撞击的眩晕中回过神,我们面对的却是更加绝望的境地。林闻枢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手指死死抠住车斗边缘。公输铭捂着流血的肩膀,脸色苍白。罗青衣将昏迷的陆知简和阿土紧紧护在身后,云梦谣则蜷缩着,目光穿透篷布的缝隙,仿佛在与外界某种无形的压力对抗。
我(丁逍遥)的心沉到了谷底。前后夹击,弹尽粮绝,伤员累累,这几乎是无解的绝杀之局。
驾驶室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马老四骂骂咧咧地跳下车,高举双手,对着围上来的黑影大声喊道:“各位老大!误会!我就是个跑腿拉货的!车钱他们还没给够呢!不关我的事啊!”
然而,包围圈中无人理会他。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直接落在了车斗里的我们身上,最终定格在我脸上。他手中把玩着的,正是那枚盘龙血藤的徽章!
“丁逍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交出雪莲冰心,还有……你身上那样东西。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他果然知道我的名字!而且目标明确!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强撑着站直身体,与他对视。
刀疤脸嘴角扯出一抹冷酷的笑意:“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太多。”他抬了抬手,周围的黑衣人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从包围圈外侧传来!冲天的火光瞬间映红了半边天,巨大的冲击波让所有黑衣人都是一愣!
混乱中,一道庞大如同暴熊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路旁阴影中猛地窜出!是萧断岳!他竟然没死!他浑身衣衫褴褛,遍布血迹,手中挥舞着那柄弯曲的工兵铲,带着一股惨烈无比的杀气,狠狠地撞进了黑衣人最密集的区域!
“是你们萧爷爷我!!”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他的悍勇冲阵,加上外侧爆炸引起的混乱,瞬间打破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开车!撞出去!”我猛地反应过来,对着驾驶室大吼!
马老四反应极快,卡车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朝着萧断岳撕开的那道缺口,不顾一切地猛冲过去!
萧断岳见状,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竟然主动迎向了那些试图拦截卡车的黑衣人,用自己重伤的身体,为卡车的冲锋充当最后的壁垒!
“走!!”他回头,朝着我们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
卡车轰鸣着,擦着萧断岳的身边,冲过了缺口,将混乱的黑衣人和那道如同丰碑般屹立的身影,甩在了身后!
“老萧——!!”林闻枢扒着车斗后挡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不敢回头,死死咬着牙,鲜血从掌心渗出。
卡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疯狂逃窜,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当第一缕天光彻底照亮大地时,我们已经将那片区域远远甩开。马老四将车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山坳。
车内车外,一片死寂。只有劫后余生者粗重的喘息。
罗青衣默默地为大家处理伤口。马老四跳下车,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几口,才走到车斗旁:“诸位,青河镇不能去了。那帮人能量不小。”
“那我们去哪?”我抬起头,声音沙哑。
马老四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投向东南方向:“往东,出天山,去河西走廊。我有个地方,能让你们暂时落脚休整。”
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个月后,河西走廊,某处偏僻的农家院落。
夏日的风吹过,带着干燥的黄土气息。院子里,陆知简裹着一件薄外套,坐在躺椅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他手中拿着那枚盘龙血藤徽章,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旁边摊开着几本他通过金万贯渠道弄来的、关于西南少数民族古代图腾的典籍和地方志复印件。
“徽章上的图案,与主流记载的僰人悬棺纹饰有七分相似,尤其是这眼睛的螺旋纹路,几乎一致。”陆知简推了推眼镜,语气肯定,“但这条‘龙’的形态更加狰狞,缠绕的藤蔓也带有明显的荆棘感,风格更为古老、原始。结合我们之前得到的那张指向蜀南的兽皮地图,几乎可以确定,下一处线索,就在川南滇北交界处的僰人悬棺群中,而且,很可能与一种被称为‘血藤’的古老植物有关。”
金万贯摇着蒲扇,叹了口气:“蜀南那地方,闷热潮湿,毒虫遍地,可比天山难受多了。不过,既然线索指向那里,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他看了一眼陆知简,“陆老弟,你这身子骨,禁得住吗?”
陆知简微微颔首,拢了拢衣襟:“罗大夫的药很有效,虽仍有些畏寒,但已无大碍。知识就是我的武器,我不会拖大家后腿。”
玄尘子立于院中,拂尘轻摆,望向西南方向,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僰人悬棺,魂寄高崖,本就涉及生死秘术。若再与这诡异血藤牵连……彼地气机,恐比天山更为驳杂凶险。”
林闻枢擦拭着他的装备,眼神锐利:“管它什么悬棺血藤,只要找到地方,总能撬开它的嘴。老萧的账,迟早要算!”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恨意。
公输铭摆弄着几个新做的小巧机关,眼中闪烁着技术狂人的光芒:“蜀南多溶洞,地形复杂,正好试试我的新玩意儿。”
云梦谣安静地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望着南方,轻轻哼唱着空灵的歌谣,偶尔会模糊地吐出几个词:“……很多的竹子……红色的……藤蔓在哭……”
罗青衣检查着大家的药囊,补充着各种应对瘴气、毒虫的药剂,神情专注而沉稳。
我(丁逍遥)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处连绵的土山,胸口的灰白印记平静无波。天山一役,我们失去了萧断岳,换回了残破的雪莲冰心和陆知简的命,也换来了这枚指向蜀南的徽章和更深邃的谜团。那些黑衣人,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休息,已经足够。悲恸与疲惫,必须转化为前行的力量。
我转过身,目光扫过院中每一位同伴——沉稳的玄尘子、精明的金万贯、坚韧的陆知简、敏锐的林闻枢、巧思的公输铭、空灵的云梦谣、可靠的罗青衣,还有屋里养伤的阿土。
“各位,”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打破了院中的沉寂,“准备出发。目标,蜀南。”
新的征途,已在脚下展开。
那竹海深处的悬棺,那盘绕的血藤,正等待着我们去揭开它神秘而危险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