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寰带着番子,气势汹汹地踹开苏州府衙大门。
刀刃猛地撞在门环上,“当啷”一声作响。
可空荡的大堂里,竟连个鬼影都没有。
公案上的烛火还没燃尽,茶水正冒着余温。
“不好!中了吴昌时的声东击西!”
杨寰一拍大腿,绣春刀鞘狠狠砸在石阶上。
随后,他对着哨探嘶吼:“查!把吴昌时家翻个底朝天,他家人去哪了?”
半个时辰后,哨探满头大汗地跑回来,甲胄都湿透了。
“杨千户!吴祖修带着个紫檀木锦盒,坐着快船往南京跑了!”
“船是早就备好的,顺江而下,比咱们的马还快!”
“那锦盒里九成九是通敌录!”
“追!”
杨寰翻身上马,马蹄重重踏碎青石板。
“就算追到长江口,也要把通敌录抢回来!”
可等他带着人冲到江边,只看到空荡荡的码头。
江面上,只有快船留下的水痕,早就没了踪影。
“传讯南京东厂分署!”
杨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封锁所有渡口、码头,哪怕是渔舟都要查!绝不能让吴祖修带着通敌录进京!”
没办法,他只能先押着满朝荐返回松江,想从他嘴里抠出更多线索。
刑房里,冷水“哗啦”泼在满朝荐脸上。
他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看到杨寰空手而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吴昌时跑了?通敌录拿到了?”
他咳着血,声音里全是挑衅。
“杨千户这么大本事,怎么连个毛头小子都抓不住?”
杨寰一脚踹在他胸口,满朝荐“噗”地喷出一口血,撞在刑架上。
“别得意!”
杨寰揪着他的衣领,刀背抵着他脖子。
“你漏报的幕后主使是谁?不说实话,我让你尝尝‘烙铁烫心’的滋味!”
满朝荐闭紧嘴,牙齿咬得咯咯响。
那个名字一旦说出口,朝中半数官员都要倒台,江南士绅彻底覆灭。
他要留着这个最后的筹码。
杨寰没辙,只能把满朝荐的供词、盟誓帖,还有吴昌时携通敌录逃亡的事汇总,快马送进京城。
乾清宫里,朱由校看着奏报,脸色铁青得像铁块。
“应社勾结海盗、牵连朝中大臣,还敢私藏通敌录!”
他将奏报“啪”地摔在御案上,砚台都震翻了,墨汁溅满奏报。
“江南士绅,真是把朕的容忍当懦弱!”
魏忠贤躬着身,声音压得极低。
“皇爷,东林书院是应社的老窝,里面的生员半都是乱党余孽,不如拆了它,给天下人立个规矩!”
“拆?”
朱由校冷笑一声,手指叩着御案。
“太便宜他们了!传朕旨意!”
“拆毁东林书院,所有匾额、藏书堆在广场上焚烧;参与结社的生员、士绅,一律杖责三十,流放辽东屯垦!”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光。
“涉案士绅的家产,三成充公入国库,七成拨给徐家修工厂、补军饷;男丁年满十五随父辈流放,女眷没入官营织厂为奴,永世不得脱籍!”
方从哲出列,膝盖微微弯曲。
“陛下,江南士绅人数众多,大规模流放恐生变故,是否……”
“变故?”
朱由校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
“朕要的就是‘杀一儆百’!让天下人看看,敢挑战皇权、坏朕新政的,就是这个下场!”
“辽东边境缺人缺粮,这些士绅养尊处优惯了,正好让他们去开垦荒地、修堡垒,废物利用!”
段黄彝立刻出列附和,腰弯得更低。
“陛下圣明!臣愿领命督办流放之事,派五千羽林卫押送,沿途严加看管,敢逃者当场斩杀!”
朱由校点头。
“好!这事就交给你,办不好提头来见!”
三日后的苏州,东林书院外挤满了官兵,刀光映着日光,杀气腾腾。
“奉陛下旨意,拆毁东林书院!反抗者按谋逆论处!”
带队军官高声喝令,手中长刀一挥。
官兵举着斧锯猛砍朱红大门,木屑飞溅。
“轰隆”一声,门闩断裂,大门轰然倒塌。
生员们哭着冲出来阻拦,却被官兵按在地上,铁链“哗啦”锁上手腕。
工匠们爬上屋顶,掀瓦拆梁。
青瓦坠落的声音、木梁断裂的声音混在一起。
曾经的文人圣地,转眼就成了一片废墟。
藏书被搬出来堆在广场上,堆得像小山。
火把扔上去的瞬间,火光冲天。
浓烟裹着纸灰飘出十几里地。
“我的书!那是先祖传下来的孤本!”
一名白发老儒哭喊着扑向火堆,被官兵死死按住。
指甲抠进泥土里,血痕累累。
“乱党余孽,还敢放肆!”
官兵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老儒跪倒在地。
看着熊熊烈火,当场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松江、无锡的码头边,涉案士绅被分批押来,个个衣衫褴褛,没了往日的体面。
朱钟霖穿着破烂囚服,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死死拽着段黄彝的袍角。
“段国丈,求您通融!我愿捐出全部家产,只求不流放辽东!我家小儿才五岁,经不起苦寒啊!”
段黄彝甩开他的手,靴底踩在他手背上,疼得朱钟霖惨叫。
“早干嘛去了?当初煽动乱民烧徐家工厂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
“辽东虽苦,总比掉脑袋强!”
他转头对官兵吼,“给他们戴上镣铐!路上只给粗粮清水,敢喊苦喊累的,用鞭子抽!”
士绅们从未受过这般屈辱,有的当场哭天抢地,有的晕死过去,却被官兵像拖死狗似的拽上漕船。
女眷们被塞进另一艘船,孩子们哭着喊爹娘,声音撕心裂肺,却只能看着码头越来越远。
漕船驶离码头时,满朝荐被杨寰押着站在岸边,铁链磨得他手腕出血。
他看着昔日的同党个个狼狈不堪,女眷们在船上被官兵呵斥,年幼的孩子趴在船舷上哭,心中像被刀割似的。
“杨寰!你看看他们!”
满朝荐突然嘶吼,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他们都是读书人!是江南的栋梁!”
杨寰面无表情,手按在绣春刀上。
“他们是谋逆乱党,这是陛下的旨意,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
满朝荐猛地挣脱番子的手,一头撞向杨寰。
“不过是政见不合!不过是反对新政!何至于拆书院、流三族?”
他被番子再次按住,却依旧瞪着杨寰,眼中满是血丝。
“你们何不将我们都杀了!为何要这般羞辱士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