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散尽的海域之上,星月微光穿透云层,如碎银般洒在染血的祭坛甲板上。凝固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被邪力腐蚀的木板缝隙中,仍残留着丝丝缕缕的暗影气息,吸入鼻腔便觉阵阵刺骨的寒意,连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陆问心掌心的圣女印与苏清瑶指尖的守剑人令牌同时发烫,两道交织的金紫与银白之光如藤蔓般缠绕攀升,将两人的气息紧紧相连——那是祖训中“天命之侣”的羁绊,既带着净化三界的圣洁暖意,又藏着正邪交织的未知锋芒,在夜色中勾勒出朦胧而坚定的光晕,连海风都似被这股羁绊牵引,温柔地拂过两人的衣袂。
“先回玄阳战船休整。”普陀宗住持抬手布下一道鎏金佛光结界,光晕扩散间,残余的邪雾如遇烈阳般滋滋消融,化作缕缕黑烟飘散,“暗影深渊的气息已开始躁动,三日时间转瞬即逝,我们必须尽快整合力量,制定破局之策。守月族的星象师观测到,近日星月之力紊乱,魔神破封的征兆比预想中更为强烈,甚至隐约能窥见深渊中翻涌的魔焰。”
陆问心点头,握紧苏清瑶的手转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玄阳战船的舷边——陆长风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颀长,脊背微驼,往日挺拔的姿态此刻竟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孤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玄阳宗玉佩,似在承受着某种煎熬。他快步上前,喉间积压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沙哑的问询:“师父,我生父……到底是谁?苍梧宗主所言,并非虚言对吗?”
陆长风浑身一颤,缓缓转过身时,眼眶已泛红如血,往日沉稳如山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问心,此事绝非我刻意隐瞒。当年月瑶圣女将襁褓中的你托付给我时,只说你生父是位心怀苍生的盖世英雄,却绝口不提其真实身份。她亲手将那枚黑色玉佩系在你颈间,再三叮嘱我,无论未来发生何事,都要护你周全,让你走正道、守本心。直到方才苍梧宗主嘶吼出那句惊天秘闻,我才惊觉她当年的欲言又止,或许早已知晓这血脉中藏着的黑暗宿命,怕你年幼承受不住。”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泛黄的丝帕,丝帕边缘磨损严重,上面绣着半朵绽放的星月花,花瓣纹路间还残留着淡淡的紫光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星月花香,显然是被常年贴身珍藏所致——那香气清冽干净,与玄阳宗常年萦绕的檀香截然不同,瞬间勾起了陆问心心中莫名的亲切感。“这是圣女留下的唯一信物,她说若有朝一日你身世揭晓,便将此物交予你。她还说,血脉不能定义正邪,力量不分善恶,心之所向,便是正道。这些年,我一直将它藏在密室之中,既怕你过早知晓真相陷入迷茫,又怕辜负了圣女的嘱托,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
陆问心接过丝帕,指尖触到那细腻的绣纹时,掌心的圣女印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共鸣,紫光顺着指尖涌入丝帕。刹那间,丝帕上的星月花竟缓缓舒展,花瓣层层绽放,与他掌心的印纹完美契合,一段模糊却清晰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暗无天日的暗影深渊中,一名身着玄色黑袍的男子与白衣胜雪的圣女并肩而立,男子掌心萦绕的暗影之力纯粹而清正,与圣女周身的净化之光交织缠绕,化作一道守护三界的璀璨屏障;可画面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男子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以及圣女眼中滚落的晶莹泪光,那泪光中满是不舍与牵挂,却没有半分怨怼,仿佛早已预料到这般结局。
“他不是魔神麾下的暗影将。”陆问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斩钉截铁的坚定,指尖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方才那画面中的力量,虽带着暗影属性,却澄澈纯粹,与苍梧宗那种腐蚀人心、扭曲神智的邪力截然不同。苍梧宗主故意混淆视听,就是想让我陷入身份的迷茫,自乱阵脚,从而耽误营救生母、阻止魔神破封的时机!”
苏清瑶握紧他的另一只手,掌心传来的温热温度让他愈发笃定心神,她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圣女印,动作温柔而坚定:“无论他是谁,是暗影将也好,是凡人也罢,我们都要亲自去暗影深渊一探究竟。你的生母还在那里受苦,所有被掩盖的真相也在那里。”她抬手举起家族令牌,令牌上的守剑纹章突然爆发出银白灵光,与陆问心的圣女印遥相呼应,光芒交织间,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流淌在两人之间,“祖训说我们是一守一破,或许正是这份正邪交织的宿命,才能打破魔神设下的死局,彻底终结这千年纷争。哪怕你真的是魔神之子,我也愿做你的救赎,陪你一起对抗宿命。”这番话既是说给陆问心听,也是她内心最坚定的独白。
普陀宗住持眼中闪过赞许之色,抬手对着海面一挥,一道璀璨的紫光从海中冲天而起,紧接着,一艘通体刻满星月纹章的巨型战船缓缓浮出水面。战船船身由千年玄铁打造,镶嵌着无数夜明珠,散发着圣洁而威严的灵光,船头雕刻的星月图腾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展翅翱翔;船舷两侧悬挂着守月族的星月旗,旗面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不容侵犯的凛然正气:“这是守月族的主力战船‘星月号’,船身加持了历代圣女的净化之力,能抵御暗影邪力的侵蚀。三日之后,我们将乘坐此船直闯暗影深渊。守月族的核心族人已在深渊外围的星月岛集结,那里布有上古传送阵,可直接抵达魔神殿外围。”
话音刚落,战船船舱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铠甲的碰撞声。一名身着银白战甲的守月族弟子神色慌张地冲了出来,单膝跪地,铠甲上还沾着点点黑血,语气急促到几乎破音:“住持、少宗主、苏姑娘,大事不好!暗影深渊的封印出现剧烈异动!我方星象仪探测到一股极其强大的暗影之力突然爆发,能量波动远超普通暗影将,似乎是魔神座下最得力的左护法正在强行冲击封印,试图提前释放魔神!更诡异的是,那股暗影之力中,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净化气息,不知是何缘由!”
“什么?”众人脸色骤变,陆问心猛地抬头望向远方的海平面,那里的夜空已被一股浓郁如墨的黑雾彻底笼罩,黑雾翻滚嘶吼,如同一头苏醒的巨兽,隐约间还能听到阵阵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有无数妖魔即将破封而出。他后肩的圣女印再次发烫,这一次不再是撕裂般的疼痛,而是一种强烈到极致的警示——封印最多只能支撑两日,他们必须提前出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事不宜迟,即刻启程!”陆问心握紧手中的长剑,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周身金紫之力微微翻涌,“苍梧宗想打乱我们的节奏,让我们陷入被动,那我们就将计就计,趁他们尚未完全准备好,直捣暗影深渊的核心!清瑶,你带领玄阳宗弟子整顿装备,救治伤员;住持,麻烦你联络星月岛的守月族族人,让他们提前启动传送阵;师父,你留守战船,照看伤员,接应我们归来!”
苏清瑶点头,转身对身后的玄阳宗弟子高声吩咐:“留下十名弟子清理祭坛战场,救治受伤的同门,其余人随我返回玄阳战船,整理军备、补充灵力,半个时辰后在星月号集合!”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经历了祭坛之战的生死考验,这位曾经略带青涩的守剑人,早已褪去稚气,成为能与陆问心并肩作战的可靠伙伴,眼神中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果敢。
陆长风走到陆问心身边,将一柄通体黝黑、剑身刻满星月纹路的长剑递给他,递剑时指尖明显颤抖,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叮嘱:“这是圣女当年留下的‘星月剑’,由暗影深渊的万年玄铁与星月之精锻造而成,能同时承载暗影之力与净化之光,是唯一能克制魔神邪力的神兵,唯有你能驾驭。此去暗影深渊,凶险万分,务必保重自身。若实在凶险,不必强求真相,活着回来就好——玄阳宗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失去你这个徒弟。”他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却更多的是期许,话语间的师徒情深令人动容。
陆问心接过星月剑,剑身入手微凉,却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磅礴力量,仿佛与自己的血脉相连,甚至能听到剑中隐约传来的轻鸣。他抬手将剑横在胸前,对陆长风深深一揖,额头触碰到冰冷的甲板,语气郑重:“师父保重,弟子此去,定不负所托,救出生母,查明真相,还三界一个安宁!待我归来,再陪师父饮尽坛中佳酿!”
半个时辰后,星月号战船缓缓驶离祭坛海域,向着暗影深渊的方向疾驰而去。海面上,守月族的十余艘小型战船排成整齐的队列,如繁星拱月般簇拥着星月号,船上的守月族弟子手持星月弯刀,神情肃穆,周身散发着清正刚直的气息。陆问心与苏清瑶并肩站在船头,海风拂动他们的衣袂,猎猎作响,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远方那片翻滚的黑雾,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你说,我生母真的还活着吗?”陆问心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自祭坛上生母的虚影消散后,他心中便一直萦绕着这份担忧,生怕苍梧宗早已对生母下了毒手,方才的虚影只是诱他入局的假象。
苏清瑶转头看向他,月光下,她的眼眸如星辰般明亮,带着温柔的坚定,抬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一定还活着。方才你生母的虚影两次出现,都带着强烈的执念与求生欲,那是生者才有的气息,绝非幻象所能模仿。而且,苍梧宗需要用她来要挟你,需要借助她的圣女之力稳固封印、加速魔神破封,绝不会轻易伤她性命。”她指尖的温度温暖而安心,“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救她出来,一起揭开所有谜团,让她重见天日。到时候,你就能亲自听她讲述当年的故事了。”
陆问心心中一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圣女印的紫光与守剑人令牌的银白之光交织在一起,在两人周身形成一道圣洁的光幕,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与暗影气息。他能清晰感受到苏清瑶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那是宿命的共鸣,也是彼此不离不弃的承诺,让他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可就在此时,陆问心手中的星月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嗡嗡作响,原本黝黑的剑身上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影纹路,纹路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如活物般蠕动,还试图顺着他的手掌钻入经脉,带来一阵酥麻的刺痛感。他下意识握紧剑柄,体内净化之力涌动,才勉强压制住纹路的异动。低头望去,只见剑身上的暗影纹路渐渐汇聚,缓缓浮现出一行血色字迹,仿佛是用鲜血书写而成,还在微微流淌:“暗影将夜离,恭迎少主归位——魔神殿,等你揭晓最终宿命。”
“夜离?”陆问心瞳孔骤缩,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方才丝帕画面中那名身着玄色黑袍的男子背影,突然与这个名字重合,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与疏离感同时涌上心头,让他浑身气血翻涌,喉头竟泛起一丝腥甜。
苏清瑶也看到了剑身上的血色字迹,脸色微微一变,握着陆问心的手却愈发用力,指甲几乎嵌进他的掌心:“无论他是谁,是善是恶,我们都一起面对。就算你真的是暗影少主,就算这剑中藏着不为人知的意志,我也会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守护我们想守护的一切,绝不会让你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陆问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运转体内正邪之力涌入星月剑,剑身的紫光与红光交织缠绕,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那些试图钻入经脉的纹路瞬间蛰伏:“好!那就让我们闯一闯这暗影深渊,会一会这位暗影将夜离,看看这所谓的最终宿命,到底是什么!”
战船冲破黑雾的瞬间,一股磅礴而狂暴的暗影之力扑面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压迫感,让船上众人都忍不住气血翻腾,几名修为较低的弟子甚至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远处的暗影深渊如同一头蛰伏了千年的巨兽,张开漆黑的巨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海面上,无数形态各异的暗影生物从海中涌出,有长着獠牙的巨型海怪,其利爪能轻易撕裂战船的玄铁外壳;有挥舞着利爪的暗影蝙蝠,其尖牙沾满剧毒,触之即腐;还有手持邪器的暗影教徒,口中吟唱着诡异的咒文,试图侵蚀众人的神智。它们嘶吼着、咆哮着,如潮水般冲向星月号战船,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爆发。
星月号的防护罩瞬间开启,鎏金佛光与星月灵光交织,却被暗影生物的攻击撞得剧烈震颤,很快便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守月族弟子们立刻挥刀迎上,星月弯刀的紫光与暗影生物的邪力碰撞,爆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不少弟子被暗影之力反噬,嘴角溢出黑血,却依旧死战不退。
陆问心手持星月剑纵身跃出,剑光闪烁间,数只暗影蝙蝠应声化为黑烟,可就在挥剑的瞬间,体内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暗影之力,与星月剑的红光产生强烈共鸣——这股力量并非邪异,反而带着与他血脉同源的亲近感,让他挥剑的速度骤然加快,剑招威力暴涨,连巨型海怪的坚硬外壳都能轻易劈开。但这份“助力”却让体内的净化之力出现紊乱,后肩的圣女印传来尖锐的刺痛,苏清瑶掌心传来的灵光竟被短暂弹开,两人周身的羁绊光幕出现一瞬裂痕。
“问心!”苏清瑶惊呼一声,急忙运转灵力补全光幕,眼中满是担忧,“别被陌生力量反噬,我来帮你稳住气息!”她纵身跃到陆问心身边,守剑人令牌的银白灵光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掌涌入他体内,如清泉般抚平紊乱的气血。
陆问心心中一凛,强行压制住那股躁动的暗影之力,低声道:“这力量……像是生父夜离的气息,他或许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这份血脉的呼应既让他战力大增,又让他陷入更深的挣扎——若这份力量来自生父,那夜离到底是敌是友?自己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暗影同化?
而在暗影深渊的最深处,宏伟而阴森的魔神殿内,一名身着黑色战甲的男子伫立在巨大的封印阵前。男子身形挺拔,周身萦绕着磅礴的暗影之力,却不见半分邪异,反而透着一股王者般的威严。他的面容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之下,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眼神复杂地望向远方星月号驶来的方向,低声呢喃:“问心,我的孩子,你终于来了。当年的真相,是时候告诉你了……”
他抬手一挥,身后的石壁缓缓裂开,露出一幅巨大的上古壁画。壁画上,圣女月瑶与暗影将夜离并肩而立,共同对抗着魔神的侵袭,两人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可画面的后半部分,却画风突变,夜离被魔神的邪力操控,眼神变得冰冷而陌生,月瑶则手持星月剑,含泪与他对峙,最终以自身为祭,封印了魔神的大半力量。而壁画的角落,赫然画着一个被襁褓包裹的婴儿,正是当年的陆问心。令人心惊的是,壁画中“夜离被操控”的部分,边缘有明显被刻意抹去的痕迹,似乎藏着更不为人知的隐情。
“宿命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男子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决绝,“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护你周全,还清瑶圣女一个公道。”
星月号战船与暗影生物的碰撞声震耳欲聋,剑光与暗影之力交织飞舞,染红了漆黑的海面。陆问心在苏清瑶的灵力加持下,渐渐掌控了体内正邪之力的平衡,星月剑的紫光与红光交替闪烁,每一剑都带着净化与毁灭的双重威力;苏清瑶则守护在他身侧,守剑挥洒间,银白灵光如屏障般挡住袭来的邪器与毒牙,两人配合默契无间,硬生生在暗影生物的潮水中撕开一道缺口。
可他们都清楚,这只是闯入暗影深渊的开胃小菜。真正的挑战,还在暗影深渊的核心——魔神殿。
那里,有陆问心的生父夜离,有被囚禁的生母月瑶,有即将破封的魔神,还有等待着他们揭晓的、关乎三界命运的最终宿命。
而此时,距离魔神彻底破封,仅剩不到一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