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门的疗伤室里，药香裹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漫溢开来。陆问心将最后一缕珏力渡入沈砚体内，看着他眉头舒展、呼吸渐匀，才轻舒一口气，转身靠在窗边。
窗外夜色如墨，山门方向的防御阵泛着淡青色微光，弟子们手持法器的身影在月光下往来穿梭，虽步履沉稳，却难掩眉宇间的戒备。陆问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口的镇邪珏，银面使者那句“三日后来取镇邪珏”像块冰石压在心头，还有晚晴递来的苏凝手记，页间藏着的零碎秘辛，更让他心绪乱如麻。
“又在琢磨手记和三日之约？”苏清瑶端着一碗温透的汤药走近，瓷碗搁在桌案上发出轻响，“晚晴刚来说，她记起苏凝姨母提过，乌鸦纹令牌不止一块，‘那个人’身边的核心手下都有一枚。”
陆问心拿起桌案上的泛黄手记，粗糙的纸页被岁月磨得发脆，娟秀的字迹里藏着仓促与不安。“前面都是姨母在青霜门的日常，说凌掌门‘外冷内热，背负太多’，还提过她们曾一起去锁灵渊加固封印。”他翻到中间，纸页有明显的撕扯痕迹，只剩“祭坛”“内应”“邪毒”几个模糊的字迹，“这里缺了关键一段，像是被人刻意撕走的。”
话音刚落，晚晴推门而入，小臂上的包扎还渗着淡红，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笃定：“苏凝小姐当年偷偷画了这张图，说第三块镇邪珏碎片藏在锁灵渊的石台里。”她展开地形图，指尖点在西北角，“绝杀阵的破绽在这儿，可那里盘踞着吞灵邪祟，是锁灵渊最凶险的地方。”
“锁灵渊？”陆问心猛地攥紧青冥剑，“凌掌门说过那里是绝杀禁地，除非封印崩裂，否则绝不许靠近。”
“正因为凶险，才没人会想到碎片藏在那儿。”晚晴的声音透着急切，“可银面使者三日就来，我们若现在去取，怕山门兵力空虚；可等‘那个人’到了，三块碎片凑不齐，我们根本挡不住邪煞。”
苏清瑶盯着地形图咬了咬唇：“我陪你去锁灵渊，晚晴和沈砚师兄守山门。我娘教过我辨邪的法子，能帮上忙。”
“不行。”陆问心立刻摇头，“山门需要你稳住阵脚，我刚融合珏力，对付邪祟足够了。”他接过苏清瑶递来的清心丹和传讯符，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掌心，“放心，找到碎片我立刻回来，有事就捏碎传讯符。”
争执间，门外传来弟子急促的声音：“小师弟！沈师兄醒了，说有要紧事找你！”
三人快步赶到病床前，沈砚撑着坐起身，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眼神焦灼：“问心，我昏迷时想起来……十年前，我在凌掌门书房见过乌鸦纹令牌，她藏在暗格里，当时脸色很难看，我以为是镇邪的法器，就没敢问。”他喘了口气，努力回忆，“还有我娘的伤……三年前她中了邪毒，凌掌门说没办法治，可我好几次看到她深夜来我家，偷偷给我娘渡灵力，转身却咳血……”
陆问心心头一震，线索骤然拧成结：凌掌门的令牌、深夜渡灵力的反常、手记里的“内应”……可她最后明明甘愿护他而死，这根本说不通。
“不管怎样，碎片必须取。”陆问心握紧地形图，“沈师兄，你好好养伤，山门就拜托你和清瑶了。”
夜色最深时，陆问心背着青冥剑潜出山门。锁灵渊入口黑雾翻涌，邪煞之气呛得人喉咙发紧，隐约传来吞灵邪祟的嘶吼。他举起青冥剑，月华之力顺着剑刃散开，黑雾稍稍退去，照着地形图绕到西北角的巨石后——果然有一道微光缝隙，正是阵法破绽。
跃入渊底，骸骨遍地，数十只青面獠牙的吞灵邪祟猛地扑来。“青冥破邪！”陆问心挥剑劈出金光，邪祟遇光即化，他踏着碎石快步走向渊底石台，木盒上的珏纹在月光下泛着淡光，正是藏碎片的盒子。
“小师弟，果然是你。”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问心猛地转身，只见沈砚拄着长剑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如纸，胸口的伤口已崩裂，长剑上却缠着淡淡的黑气。
“师兄？你怎么来了！伤口会崩开的！”陆问心急忙上前，却被沈砚挥剑挡住。
“别过来。”沈砚的声音冰冷，从怀中掏出乌鸦纹令牌，“‘那个人’说，只要拿到碎片，就治好我娘的邪毒。凌风雪那个骗子，明明能治却不肯尽全力，还让我去边境挡妖兽送死！”
“师兄，你被利用了！”陆问心握紧青冥剑却不敢出招，“凌掌门不是不肯治，是邪毒是‘那个人’下的，她只能用自身灵力压制，根本没办法根治！”
“放屁！”沈砚眼神疯狂，挥剑扑来，黑气裹着剑刃直刺心口，“她若真心想救，怎会看着我娘受苦？青霜门从来只在乎封印，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陆问心急忙格挡，金光与黑气碰撞，刺耳的声响震得耳膜发疼。他刻意收着力道，剑刃数次对准沈砚手腕却硬生生偏开，肩头不慎被黑气划伤，灼痛感瞬间蔓延。
“你看他要杀你！”识海里的灵劫意识突然躁动，“杀了他才能取碎片、救山门，还能帮他娘解毒，这不是背叛，是成全！”
“住口！”陆问心咬舌尖逼醒自己，猛地后退：“师兄，醒醒！凌掌门为了护我们燃元而死，你不能让她白死！”
沈砚的剑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清明，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我娘昨天醒了，说凌掌门临走前给她留了药，还说……等邪祟除了，毒就能解……”他看着自己沾着黑气的手，突然崩溃嘶吼，“我做了什么？我背叛了师门，背叛了掌门……”
就在这时，陆问心胸口的镇邪珏突然剧烈发烫，远处传来传讯符破碎的脆响——紧接着，苏清瑶带着哭腔的呼喊隐约传来：“问心！银面使者提前来了！晚晴她……”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邪修的狂笑穿透夜色。沈砚脸色骤变，猛地将乌鸦纹令牌塞给陆问心：“快去！山门要紧！我娘……拜托你了！”他不等陆问心反应，突然调转长剑刺向身后扑来的吞灵邪祟，“我来断后！”
“师兄！”陆问心要上前，却被沈砚挥手喝止：“别管我！取碎片救大家！”
看着沈砚被邪祟围堵的身影，陆问心咬碎牙，抓起石台上的木盒——里面的碎片泛着金光，与胸口的珏力瞬间共鸣。他最后看了一眼沈砚的方向，纵身跃出缝隙，朝着青霜门疾驰而去。
黑雾中，沈砚的嘶吼渐渐微弱，而青霜门的方向，黑气已遮断月光，厮杀声、惨叫声穿透夜色，像一把尖刀扎进陆问心心头。他攥紧碎片和令牌，疯了般加快脚步：清瑶，撑住！山门，撑住！